因为此前多次来过,轻车熟路,陈克很快就到了那个废弃的兵营。天色已近黄昏。日头像是被卡在两个山尖之间,将那柔弱无力的黄光洒向人间。四下里一片寂静,远处山峦青黛,兵营前的空地上,草色青青,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开了,在风中颤颤抖动。要是在平时,陈克一定会拿起相机,将这美景拍摄下来,但今天,他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情。
忽然,一只鸟儿“啾”的一声挨近他的头顶飞过,陈克抬头看着那只鸟,只见它迅疾地朝林子里飞去,就好像它的窠臼已被别的鸟儿占领,赶着去抢。
这里原是一个规模不小的榨油坊,鬼子还没来时,主人就跑反走了。榨油坊坐落在一条小溪边,两排房子,中间一个大院,前面一大块空地,不远处就是山。冯文焕当初在此驻防,义江城西边的三湖县还没并鬼子占领。如今,鬼子将这个县占领了大半,因为有河流和湖泊的阻隔,鬼子并没继续推进。这个县的县府只得退守到七八十里外的大湖边。这个县的县长正是收编冯文焕队伍的鲍县长。陈克推测,如果沈海云没有进城,那她只会去鲍县长的三湖县。因为,冯文焕的家就在那里,而去往三湖,这里是必经之路。所以,沈海云出现在这里是有可能的。
走进兵营,发现兵营里冒出了一道炊烟,他以为兵营新近驻扎了队伍。正往里走,就见一个蓬头垢面穿着破衣烂衫的小男孩跑出来,见了他吓得又往回跑。
陈克很亲热地喊:“小孩,别怕,叔叔问你事呢。”
小男孩真的站住了,陈克走近他,拉着他的手问:“里面都是你家人吗?”
小男孩说着外地口音,说:“我奶奶,还有我大爹大奶二爹二奶。”陈克知道了,一定是逃难过来的,走累了,临时歇脚的。他跟着男孩进到院子,真的看到院子里有几个老人和小孩。两个老妇蹲在一口架在石头上的破锅前,烧着柴火,锅里漂浮着野菜。一个老者靠墙躺在地上,身下是一床破烂的棉絮。另一个老人靠墙坐着,目光麻木无神地看着他,两个小女孩站在老人身边,她们都一齐将畏惧的目光投向陈克。
陈克没有看到年轻的女子,更没发现沈海云。
他在那烧火的老妇身边蹲下,问:“老人家,你们怎到这里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呀?”
那妇人侧目看了陈克一眼,说:“家被鬼子烧了,儿子儿媳们都被鬼子杀死了,只得往三湖投奔亲戚。来了几天了,他大爹病得快不行了,又没了吃的,走不了了,看到这里空着就进来了。是你家的屋子吗?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陈克说:“没事,你们住着吧。老人家,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来过这呀?”
那老妇说:“是有一个女孩子,还会打枪呢。”
陈克心里一紧,想她就是沈海云了,忙问:“跟谁打起来了,她人呢?”
那妇人说:“是个好人啊,她昨天下午路过这,进来看过我们,还给了我们一些钱和干粮呢。”
“怎么就打起来了?”陈克问。
“那姑娘进来没一会,就有一个男子进来了。看样子他认识那姑娘,两个人说了一会话,我也没细听。后来,那姑娘就出去了,男子也跟着出去。再后来,我听到两个人争吵声,就出去看,就那男子抢姑娘的包袱。那姑娘好身手,给了那男子几脚就跑了,男子就追到外面,后来就听到打枪。”
“然后呢?”
老妇人摇摇头,说:“我后来出去找那姑娘,就没见着人了。”
陈克既失望又担心。
老妇人又说:“对了,过了一会,来了十几个戴帽子拿枪的人,也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又不认识姑娘和男子,说不出什么来。他们就打我,还赶我们走。”
陈克明白了。沈海云一定是被什么人盯上了,她的身上一定带着铜矿资料和图纸。只是他想不明白,沈海云在冯文焕那里呆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她要往哪里去?
其实,让沈海云离开的人正是冯文焕,只是冯文焕并没直接跟她明讲。虽然沈海云早就认识冯文焕,还在冯文焕那里练就了一身射击本领,但他们之间交流不多,更谈不上交心。廖宏波明确指示冯文焕,缴获沈海云身上的资料和图纸,上交给鲍县长。但冯文焕就是迟迟不肯执行他的命令。其实,冯文焕早就心向新四军,可是因为现在的他身份特殊,又无法单独联系陈克,更不能直接将东西送给陈克或者派人送到新四军处。因为他知道,廖宏波对他并不十分放心。这支队伍虽然是他带着,但决断权都在廖宏波手里。廖宏波派在他身边的人虽然表面听他,但其实就是监视他来的。
沈海云来后,他为此事纠结了几天,一直拿不下主意。好在沈海云是个女孩子,天天呆在房间里不出门,旁人也见不着。冯文焕只让小王跟沈海云接触。这个小王对沈海云格外上心。这样住了几天后,廖宏波又派人过来催促他,命令他亲自带沈海云去见鲍县长。冯文焕只好对来者谎称沈海云病了。就这样,沈海云又呆了几天。可是,冯文焕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想了一个主意:让沈海云逃走。先到他的农村老家去。冯文焕家就在三湖县农村,离他的驻扎地不到百里。可是他又不能直接跟沈海云明说,他究竟不清楚沈海云心向着谁,又是怎么想的。他只能暗示小王,小王一直是他身边的人,又跟他来自同一个村。
这天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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