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将绿绿死死架住,还有的则扶着章飞月起身,顺带仔细地给她抖去裙子上的灰尘。
“好啊你。”章飞月在下人们的簇拥下望着绿绿道,“我还想着找你算账,你竟自个儿找上门来了。”
定睛一看,绿绿已和先前大不一样了。
之前她也是弱柳扶风,然而却尽显娇弱之美,又带有几丝天生的媚态,勾得男子们个个为她神魂颠倒。
然而如今,她却憔悴得惊人,双目失神,整个人走起路来都踉踉跄跄,已全无先前的美人风姿了。
“算账?”绿绿仿佛听见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你寻我算账?!章飞月,你也有脸说这种话!你看不起我是不是?你看不起我靠勾搭男人吃饭是不是?!你同我有什么不一样!只不过你傍上了个好的罢了!”
她在街头这么大声嚷嚷,即便路上人少,也不大光彩。章飞月甚至听见楼上一片开窗声此起彼伏,可见看热闹是不分时令场合的。
“他竟然将我送回窑子里!还命人将我踩到最底下!姓王的他还是人吗?!”绿绿痛哭失声,想要包住头,却又难以从粗使的下人们手中挣脱出来,“最要紧的是,我再也、再也见不着少延了。”
章飞月一下被她哭吼的模样吓愣了。
她心里一下有许多委屈要诉说。
一来难道不是绿绿自己先给她搞下药、霸王硬上弓那一套的吗?二来王琦看不过去了处置你,跟章飞月傍上谁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她那么有钱,章家那么有钱,她要傍谁?
绿绿哭得尽兴,那张原先魅惑万分的脸上一片狼藉。
章飞月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开口,声音缓缓的,并不像方才绿绿那么激动:“翁少延被他父亲使唤了份闲差,如今恐怕,已无继承人的资格了。不过,他还是时常会来京城走动的。”
绿绿艰难地停止了嚎哭,她啜泣着,睁开眼睛狠狠瞪向她:“所以呢?”
“所以,他其实也不是不能来看你。”章飞月道,“若是他跟你说,你们无法再见面了,那么定是他骗你的。他大抵觉得你拖累他,对你厌烦得要死,如此骗你,已足够仁慈了。”
她就这么语气缓和、不紧不慢地将残酷无情的真相拉拽出来,血淋淋一团,抛在绿绿跟前。
不认也得认。章飞月觉得,这就够了。
绿绿的眼神放空,面颊发紫,肩膀与双腿不住地颤抖着,末了,她浑身无力地瘫软了下去。
眼泪一滴一滴跌落在地上。章飞月看着心烦,她转身上马车,摆摆手示意手下人都回去。
命苦的人到处都是。
坐在马车上,章飞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也不想害人太深,但她也没必要帮每个人。
马车驶到拐角,她正闭目养神,外头忽然传来一片响动。章飞月一睁眼,便见门帘一开,默默被推搡着上来了,外头是几个不认得的。
“安分些!”只听他们厉声喝道。
章飞月心里咯噔一声,先伸手抓住默默。外边是一些驱散行人的声响,紧接着,马车便疾驰起来。
默默脸色铁青,拉住章飞月道:“小姐,他们突然便上来劫持。如今尽管在城里,人们也都各走各的、自保要紧,咱们这回恐是不好了。”
章飞月两手冰凉,握紧默默。
默默又安抚几句:“小姐先别慌,嘈切定会将事情操办起来的。”
能操办什么事?大约就是要钱的事情了。
她与章星移不是事先没做过筹备,只是没想到他们竟如此猖狂。
马车跑得时快时慢,帘子被盖得严严实实,她们被囚在这狭窄的厢中难以动弹,除了凭声音辨认出人流稀少以外,对外头也一无所知。
恐惧一点一滴沿着四壁发潮,如钟乳石末端的水珠落下来,滴到后颈。章飞月闭紧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总算停了。章飞月依稀听见鸟雀的叫声,外头有人在交谈。她与默默双手都紧紧相握,这时候也不由得对视一眼,只能先行放开来。
章飞月下意识将默默往后边推。
默默不肯,飞月却摇头。来人有所图谋的定然是她,旁人都不如她安全。
门帘就在这时掀开了,倏忽之间,光投进昏暗的车里,章飞月被刺得抬手去遮。
外边的人背着光,她先看见后方的一草一木,这是间考究的园子。
再然后,她渐渐适应了光亮,也看清楚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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