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自尊又极度自卑的人交往实在太累,他不是个畏难的人,但他并不想在感情上这麽累,虽然他实在喜欢她的脸。
他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从车上下来为她去开车门,他从没让任何一个女士自己开车门。
不久之后,他就回了英国,整整一年时间没联係过甄繁。
在这一年里,他那架小型四人座涡轮螺旋桨飞机上有过不同的女性乘客。他很早就考了驾照。有一次,他和一个金发碧眼的英国大妞从牛津飞去慕尼黑听布鲁克纳第九交响曲。大妞曾跟他商量,要不要两人换着开飞机,她也有驾照,或者他俩从德国回英国可以坐她家的私人喷气式飞机。
简居宁并不意外。简居宁交朋友并不在乎出身,但他最后能深入交往的几乎都是跟他一个圈子的,比他家有权势的也不乏其人。这并不是什麽罕见的事情,几乎每个人,交往起来最舒服的往往都是和自己同阶层的。
圈层不同,很难强融。
不过他并没坐上英国妞家那架价值三千万英镑的喷气式飞机,回英国没多久,他俩就桥归桥路归路了。是英国大妞主动提的分手,理由是我看不到你对我的热情了。简居宁并未反驳,他也不知道热情怎麽消逝得这样快。他的每段感情最后都是无疾而终,当然还有另一个说法,好聚好散。
这一年里,他很少想起甄繁,倒是甄繁给他打过几次电话,每次他没说两句,就以晚安结尾,他不是不知道国内正是凌晨。当甄繁也同他道晚安时,他某一个瞬间对她产生了一丝心疼。
也不过一瞬间而已。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如果当初故事到此为止,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结局。
被追尾时,简居宁的车里正在放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
车是腾跃的suv,国产车,也可以叫家产车,他爸是腾跃的老总。这车全国隻有一辆,内饰根据他的要求采用了最高配置,不过外表跟流水线上的作品别无二致。
凭他多年的经验,这次追尾并不严重,如果不是后车司机来敲他的车窗,他甚至懒得下车检查。
见到甄繁完全是个意外,他每次见她,她好像都不太好。
她早已不是他第一眼见她的样子了,现在她身上穿的都是真名牌。
出租车司机对简居宁十分感激,他不仅没追究自己的责任,还接手了他车里的病人。
凌乱的钢琴声淹没在管弦乐里,和着噼里啪啦的雨声,在这奇异和谐的声音中,出现了一句不合时宜的骂声,是一句国骂。
她既然要表现自己过得好,就不能真他妈过得好一点,好让他心安理得?
甄繁醒来时的记忆隻停留在她吐了又吐。
甄繁睁开眼看见简居宁,第一反应竟是想照镜子。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尊容一定不雅。
这麽些年了,爱恨都是很奢侈的事情,不属于他与她。她隻是希望他能睁开眼看看她,看看她这些年其实也过得不错,除了她的父亲,从小到大,她都没花过男人的一个子儿,他在她身上花的每一分钱,她最后都悉数还给了他,她不欠他的。不管多少人骂她,她身上的一针一线,吃的一粥一饭都是她自食其力挣来的。他凭什麽看不起她?
可总是事与愿违,这个城市里有两千多万人,她总是在最狼狈的时候碰见他。
她这几年在微博上辛苦维持的假象隻一瞬间就破灭了。
她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努力扯出一个微笑,第一句话便是,“多少钱?”简居宁一贯从容的麵容有了一丝异样,但随即又恢複了平静。没等他回答,甄繁接着补充道,“您为我垫付了多少钱?我转你。支付宝还是银行卡?好吧,像您这样的人应该不用支付宝。把您卡号给我,不一定马上到帐。”
“你还在记恨我?”
“简少爷,咱们的事儿早就翻篇儿了。我的心髒容量小,盛不下那麽多事儿,老提过去挺没意思的。您卡号多少?”
她叫他少爷,郑重中带着一丝轻佻,是个调笑的称呼,既可以理解为大户人家的少爷,也可以理解成会所里的少爷。
如今依然有守旧家庭称呼太太少爷小姐,但简家是个新型家庭,尽管甄繁的母亲在简家做过多年的保姆,对简居宁也是直呼其名。
甄繁的手机在此时不适时地响了起来,铃声是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协第一乐章的高潮部分。
就在甄繁开始四处看时,简居宁把那个镶满水鑽的手机壳递给了她。
来电人是甄言——她异父异母的弟弟,通讯录备注是大宝。
甄繁按了接听键,“我在外麵呢,等晚上我再回家。你不有钥匙吗?直接进门就行了。”
她左手挂着吊针,右手拿着手机说道,“随便做点儿吃就行了,你做什麽都好吃,不用太麻烦。行了,挂了,我现在忙,等我晚上回家再同你说。”
甄繁挂了电话,仰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吊液,她不想再跟简居宁废话,而是按了床头的呼叫器。
大概两分锺后,护士进了病房,甄繁询问了一些简单的情况,护士告诉她目前还有一袋吊液,出院的话需要谘询她的主管医生。
等护士走后,甄繁对着简居宁说,“您走吧,把片子和单据留下就行了。非常感谢您把送到医院。您留一卡号就行,我马上把钱给您。”
简居宁扯了把椅子坐在她床前,并没有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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