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闻医馆的后门全部被打开,一辆汽车缓缓驶出,消失在夜色里。
开车的那人,正是王尽释。
这一夜,他连夜踏上了前往蓉城的路。
九月初的西国小镇,漫天的密布着声息全无的繁星。一梳弯月隐匿在薄薄的黑云背后,若隐若现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与王尽释道别后,吴文章招呼伙计们帮莫锦玉和莫启国准备了一辆马车。等到院子里所有人都入睡以后,他蹑手蹑脚,端着一碗药汤,慢慢地走向香叶那间屋子。
月光渐渐从黑云背后露出些许微影,照在他猥琐的后背上。院子里静得可怕,仿佛死亡带给受尽苦难的病人的那种无休止的安宁。
敲门声。
吴文章站在门口,等待了片刻。见没人回应,于是他压低了喉咙轻轻地喊道:“香叶小姐,该喝药了。
屋内黑压压的一片,依然没有任何回音。他猜想香叶应该睡着了,于是推开门,迈开步子跨进屋内。这时,一个黑影从门后跳出,只听见“砰”地一声,吴文章应声倒地。月色淡淡地照着,印在香叶的脸上。
她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麻绳,将吴文章结结实实地绑在床边,然后关上门,跑到院子里。黑夜笼罩着这个院子,月色朦胧、树影婆娑,四下里传来蟋蟀凄切的声音。在这个时刻,所有东西都披上了模糊、空幻的色彩,仿佛都保守着秘密似的,让人有一种急于寻找答案的冲动。如果没有记错,傍晚时她曾依稀听见吴文章跟伙计们说话的声音。莫锦玉和莫启国应该被安排在西厢房歇息。
她操起一把锄子,慢慢地朝西厢房走去。这座小院非常朴实,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看样子,平日里跟吴文章寒暄的伙计们应该都是普通人。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个地方的人和事会疑点重重呢?
西厢房没有亮灯,更没有任何声音。香叶站在离门很近的地方,稍稍用力便将门踹开了。她迟疑了几秒钟,发现屋子里没有任何反映,于是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借着月色,她发现莫锦玉和莫启国被绑在凳子上,嘴上贴着膏药,头斜斜地下垂,眼睛微闭,俨然是被吴文章下了药。她一个大步走上前,替他们解除束缚,撕下膏药,然后用力摇晃他们的身体。
莫锦玉和莫启国终于苏醒过来了。
“我们怎么在这里?”莫锦玉的声音有些含糊,“我的孩子呢?光民去哪里了?”
“光民应该跟我的孩子在一起,都在吴文章的老婆那里。”香叶立即示意她不要大声说话,“你们被吴文章下了药。”
“我一直怀疑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可惜夏大哥已经去雅安了。”莫启国叹了一口气。
“他一定没去雅安。”香叶继续说道,“下午你们进我那间房的时候,我给他塞了一张纸条。”
“难道你知道他们的计划?”莫启国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
“你们跟我来!”香叶拉着莫启国和莫锦玉的手,立即朝她住的小木屋走去。
夜已深。天上的黑云消散了,银色的月光好像如释重负的学子,散发出一身耀眼的光晖,覆盖在他们脚下的石板路上。香叶慢慢靠近旁边那间房子,在门上轻轻敲击了三下。房子里立即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在门后也敲了三下。
“这不是药料库吗?”莫锦玉大惊失色。
香叶又在门上敲了四下,门后那人也回了四下。紧接着,香叶敲了五下,又听见五声回应。
“这里面是谁?”莫启国跟莫锦玉面面相觑。
“不知道,但应该是我们大夏民国地下组织的人。”香叶操起锄子,朝门口的铁锁砍下去。锁应声而落,门随即自动向后挪出了一条缝。
三个人透过那道缝看过去,不约而同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门缝中露出的那张脸,竟然是吴文章。
推开门的一瞬间,香叶立即断定这不是吴文章。这人虽然长得跟吴文章一模一样,但穿着一件破烂的蓝布衬衣和一条缝着数十个补丁的裤子。他的眉宇之间,比吴文章看上去更温和,眼神里也充满了惊恐和遇见同志的喜悦。
“你是谁?”香叶问道。
“我才是吴文章!”那人懦懦地答道。
“那么…...”香叶转过头看了一下莫锦玉姐弟,发现他们跟自己一样,一幅意外的表情。
“你们平时见到的那人,是我的孪生哥哥,吴文法。”吴文章拍了拍身上的土,面色随即平静下来。
紧接着,吴文章向他们讲述了一段四年前的陈年旧事:那年十二月,吴文章终于要跟相恋多年的项家姑娘素云结婚了。就在婚礼前夜,一直在军中的兄弟吴文法忽然回家,以他是大夏民国为理由将他秘密关押起来。四年来,吴文法不但冒充吴文章与素云拜堂成亲,更假借吴文章的名义与大夏民国地下组织组织接触、套取情报,同时秘密关押逮捕了一大批大夏民国地下组织人。这些大夏民国地下组织人,一部分由蓉城押送往西国歌乐山集中营,一部分就关在硅村军营的地牢里。直到最近,吴文章才知道,自己的孪生哥哥并不是希日帝**人,而是希日帝**统在广阳县的特务头子。
“四年前的十二月,正是姜总统撕毁帝国和民国停战协议后不久的事情。那段时间,中统和军统在全国共派出数千名情报人员,目的是秘密关押和逮捕所有敌对势力先进人士、窃取大夏民国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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