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升时,纪飞镰曾和她走过这条路,那时她说现在的男朋友是初恋。
谁能想到,眼下他竟与那人同行。
林谨承心事重重地走在他斜后方,敞开的夹克里只穿了羊绒衫,脖颈迎着凉风,整个人依旧笔挺,感觉不到冷似的。
“纪飞镰,如果我将来不在闻萤身边,你不能打她的主意。”他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都透着威胁。
纪飞镰一愣:“……你去哪?”
林谨承语气平静,却分明带着一股狠劲:“你先答应我。”
敢情他特意找来,是为这个。
纪飞镰意外之余有些好笑,觉得他真像个小孩,虽然自己确实放下了,此刻忍不住戏谑心起,说:“求人还这么横,不怕我不同意吗?”
“我不是来求你的,是通知你。”
“通知我?我不同意,你会怎么样?”
“等我出来了,会毁掉你的花园。”
纪飞镰无奈地笑,这人算好了他的软肋,恐怕“花园”还包括他的家人。
等等!
后知后觉的纪飞镰诧异转过身,问:“你出来?你到底要去哪?”
这条路位置偏僻,还没铺沥青,四下里荒烟蔓草的,像被弃置了,路灯也是投诉了几次才安装。
再往前就是木栈道,起伏的浪涌声隐约传来。
林谨承没有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走。
纪飞镰放弃与他对峙,几步追上前,说:“闻萤说过,我是你们孩子的叔叔。这话的意思我不会听不懂,所以你大可放心。”
后来他们站在栈道上,开阔的视野中,湛蓝的海水茫茫闪光。
林谨承突然说起不相关的:“高中有次去机房,课间旁边女生在逛空间……嗯,你知道吧,那时候流行写空间日志。她指着里面的照片问,那人是不是我。其实那张照片是一个女生的自拍,她在教室外面喝饮料,我凑很近才找到自己,在她身后和别人讲话,占了整体大概……九分之一?也可能十分之一。照片下面还有行小字——和他同框了,耶!”
似乎想起那时候的情景,林谨承笑起来:“说真的,这种花痴女生跟苍蝇一样烦,飞到你面前,就恨不得拍一巴掌。这一个要稍微好一点,没有打扰我,不过因为学校带相机的并不多,她三天两头跑到我周围拍照,多少会注意。我认出她,顺便看了她的日志。”
“写了几十页,随便翻翻都是什么他穿新校服好好看、周一国旗下的讲话他声音能让耳朵怀孕、在小卖部碰到他但他没看我、今天又和他同框了、他好帅啊、他成绩真棒啊、他肯定有女朋友了吧……剩下的全在哀叹为什么又考砸了。然后我看到她的名字,那句话是——‘闻萤,你要加油,你不比别人傻,发个誓!考好了找他告白!’”
自那以后,林谨承留意起每次月考的年级排名表。
可惜闻萤不仅停滞不前,一学期过去,她甚至比开学时倒退了几十名。
林谨承暗暗怒其不争,心想不过是些应试考题,稍微努力就能进步,怎么会有人蠢成这样?
真是恨不得按住她的脑袋,一笔一划亲自辅导。
察觉到这个念头,林谨承无比惊讶,这意味着他在期待她的告白。
可他怎么会期待花痴女生的告白?
而且照闻萤目前的状况,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震惊、困惑和忐忑侵占了他的心,身为一名优等生,林谨承不允许脑子里有解不开的难题,于是他出手了。
讲到这,林谨承打住。
纪飞镰凝望远处涌动的碧波,换上与空气带点摩擦的平淡声音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林谨承说:“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一直否定的自己在别人眼里如此珍贵。我告诉你,只是希望还能有人知道,像我这样的,也值得被人那么隆重地放在心里。”
*
除了写空间日志,在闻萤的少女时代,还做过诸如放学时在黑板上偷偷写他的名字,想着他能哭一整个晚上,去广播站点一首送给他的歌,集齐所有月考排名表因为同时装有他们的名字,这样的事情。
好像徘徊在黑暗的洞口,她小心翼翼地往里投下一颗石子,迟迟地,直到许多年后的今天,终于听到落地的回音。
那些她一心一意矫情过的东西,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闻萤低下头,哽咽地问:“他还说了什么?”
“说知道你举报他,但没想到警察行动那么快,上午就到酒店去了,还以为会再调查一段时间。在楼下看到警车后,他决定先来找我。”纪飞镰递给她一张纸巾,“说他以前告诉你,如果走到无可挽回的那一步,请你阻止他,所以他不怪你。还让你看清他的下场,不要成为他。”
闻萤没说话。
中午林谨承被警察带走后,她如常在鸿海上班,四周暂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闻萤甚至恍惚晚上回到家,还能看到他。
直至四点多,纪飞镰行色匆匆地赶来鸿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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