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你怎么只装了这么点?”
“卿卿师姐,你就别管我了,你瞧瞧,那个人真好看呀!”小师妹颇为敷衍地将自己的竹筒取了回来,光明正大地不务正业起来,看得极为入迷。
玉卿卿顺着小师妹的目光看了过去,师父正在竹屋前与一名白衣公子交谈。
那白衣公子举手投足间尽是风度翩翩,一颦一笑更如四海云仙,不知不觉清风拂面,玉卿卿有些看痴了。
她生平第一次在心底生出了冲动,想要离他越来越近,可他为什么看上去如此的可望不可即?
玉卿卿随手摘下了一枝嫣红,不顾身后人的劝阻,鬼迷心窍地走了过去。
然而师父和他似乎聊得并不愉快。
“慕大少爷根本就是在咄咄逼人!我琴瑟门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分量,岂会做此等偷鸡摸狗之事!”
“掌门敢对天发誓说六合镜不在琴瑟门?”慕子凉说得云淡风轻,故作谦和的面容背后却暗流涌动。
掌门眉宇间多了几分迟疑,但还是信誓旦旦地作出没有半句虚言的姿态。
慕子凉像是明白了什么,轻笑道:“是子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望掌门见谅,他日定会再来登门致歉。”
玉卿卿手里的花红蓦地落在地上,她些许讶异地望着这位白衣公子,世上还没人能在喜怒哀乐间转换得如此不留痕迹。
慕子凉正欲转身离去,见她木讷地站在一旁,恭然走上前去,俯身为她拾起那枝嫣红,浅笑道:“虽是花颜失色,也不至于让其零落成泥吧?”
未等玉卿卿回过神来,他的身影已经消隐在竹林阑珊的晨雾之中,唯有她手里一抹花色永远留在了心里。
只是,玉卿卿没有想到他时隔多年再次回到竹林时,却是来取她性命的。
(二)
“属下日前探得六合镜确在琴瑟门内,乃是劫镖那日顺手牵羊所得。”
慕子凉冷着脸读完了手里的纸条,却被“顺手牵羊”四个字刺得眼眸生疼。
前段时日,慕家举江湖之力找到了一座前朝遗留的宝窟,掘出许多价值连城的宝物,但凡持有一样便可半生无忧。然而,就在慕家雇佣的镖师押着这些宝物路过不归山时,中了埋伏,落得人财两空。
此事惹得慕老爷大发雷霆,侍奉在他身侧的笙娘稍有不慎,便会被牵连打骂。慕子凉心有不忍,只好不眠不休地追查这桩命案,终于让丧心病狂的匪徒血债血偿,散落在各地的宝物也纷纷找了回来,唯独差了一面六合镜。
慕子凉转身将纸条丢进烛焰之中,挥手赶走了窗边前来送信的白鸽。
好一个光明磊落……
人命关天的时候,这群自诩正道的名门子弟不仅袖手旁观,还惦记着那些满是鲜血的身外之物,即便当面质问,各种托辞张口就来,如此厚颜,他实在佩服。
若不是六合镜有永葆青春之奇效,他着实不敢相信,竹林里这群如花似玉的姑娘是如何画皮画骨难画心的。
不过,比起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慕子凉更笃信因果报应也是十年不晚的。
许多年后,慕家招贤堂里又有了琴瑟门弟子的身影,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慕子凉凝神望着寝阁里摆着的一盘残棋,从头到尾无路可走,永远冻结在生死一瞬。他好似从寸步难行的白棋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困居在风雨无阻的死地,实则一眼望到了头,可他要做的,从来不是棋子,而是那个掌控整盘棋局的人。
于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将拟好的字条传了出去,而阿桐还在隔壁为慕沈大婚的事急得辗转难眠。
一名白衣女子在竹林口摘下了信鸽送来的字条,得到了她期盼已久的回复。
“琴瑟门身败名裂之时,便是你我相见之日。”
(三)
所有棋子都在他的棋盘上按部就班地行进着,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自诩生而凉薄、无情无义,却唯独对其中一颗点睛之用的棋子生出了恻隐之心。
初见那日,她正在庭院里赏着那些向来无人问津的虚空兰。
她并不知道,她与虚空兰是何等相似——必须忍受极致的寒冷滋养,才能生出如今的灿烂模样,而每片花瓣映照的阳光,皆是她拼命证明自己的痕迹。
从此,棋局之上的永夜多出一丝光亮,他终于在痛恨随波逐流的岁月里寻得知音。
她分明是风见犹怜的,却屡屡遭受命运重挫,他终究无法眼睁睁看着她也深陷其中,所以,无论她想做什么,只要他还在,就不会放任她孤身一人。
可惜,世事偏偏要论一个先来后到,他是后者,无怪乎迟了这一生。
于是他选择了放手,想用最为咄咄逼人的手段让她远离自己。
慕子凉早就知道身边的小丫头正在酝酿坏心思,他索性将计就计,故意做了些僭越的事,又故意袖手旁观,可一切都在那场暴雨之中土崩瓦解。
他看着她在大雨滂沱里心如死灰,而自己的心也随之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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