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他一定还在下河村的农家小院里,春娇正在替他做着早饭,而炊烟依旧会升起。孩子睡在摇车里,兴许已经在哭闹了。
这一定,全都是梦!
梦里人说了些什么,那是不用听,也不用在意的。
易峋只觉得有些恍惚,甚而连意识都不太清楚起来。
就在木然之中,一道温柔的嗓音穿过了迷雾敲醒了他:“峋哥!”
伴随着这声音,一只温软的小手轻轻握住了他,柔软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将他带回了现实。
易峋转而握住了那只手,定了定神,向皇帝与宁王道:“皇上,王爷,这里面兴许有什么误会。我……臣只是一介村夫,无意也不敢高攀皇室。”
皇帝先是一怔,宁王却是急了,说道:“峋儿,你本就是皇室血脉,怎么能说是高攀呢?你那个养母,其实是你母亲生前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婢女,名叫茹嬅。而你的养父,便是我府中的侍卫。他是家奴,所以也姓易。峋这个字,是你母亲怀胎五个月时,我与她一道想好的。只说生下来若是个男儿,便起名叫易峋。茹嬅是近侍,自然知情……”
宁王认子心切,言语有些颠倒。
易峋却已然镇定下来,直直的看着他,问道:“若是如此,那他二人将我拐出王府,十多年来不去上门勒索,还费尽心血,把我养大成人,又是图些什么?”
宁王没有想到这一节,又或者其实他想过,却不愿深思。他愣住了,没有话说。
皇帝看了宁王一眼,便吩咐朱离道:“你去将东西取来,呈给世子看。”
朱离应命,出了大堂,半晌回来,恭恭敬敬的一本册子与一沓书信,送到了易峋跟前。
易峋不解,只见那些册子与书信的纸张都有些泛黄破损,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皇帝的声音自上头传来:“这是王府婢女茹嬅与侍卫易琮这些年来,同杏林春馆主程汉来往书信,里面大致讲了些你母亲与你的事情。另有一册私人秘记,上有记载,这对男女何年何月到得下河村,又是何等情形。”
易峋抬手,轻轻拿起那些书信翻阅起来,薄薄的纸张,在手里却仿佛有千斤之重。
他看了书信,上面果然是母亲的亲笔,写给杏林春的程馆主的,言辞往来之间,颇为涉及王妃旧事。而那地方志,上面更是清楚记载了易琮与茹嬅二十年前到下河村时,乃是未婚男女,然而女子怀抱一出生未及一月的婴儿。
他们二人是到了下河村,方才成配。隔年,生下易嶟。
甚而,那册子还记着,据接生的稳婆说起,那妇人的身子,决然不像是生育过一子的,倒像是头胎。
易峋看着,默然无语。
皇帝再度说道:“这册子,是自下河村前任里正家里抄来的,可算做个地方志事。捏造此事,可绝无好处。”
这册子,原来是赵桐生父亲的。
老赵头也是里正,村中大小人事,巨细无遗,都一一记载。到了赵桐生这儿,他嫌如此麻烦,便将此事丢开了。以往的册子,也压在了赵太太的衣服箱子底下。
皇家派出的密探,何等精明强干,就是深埋地底,也能给你掘出来,这东西自然也抄来了。
到了此刻,易峋心中即便不愿,其实也不得不信,铁证如斯,他身上还有属于苏家的胎记。
真可笑,他厌恶苏家,骨子里却流淌着苏家的血液。
易峋面无神色,将书信与册子都放还了回去。
皇帝与宁王,两双四只眼睛都紧盯着他。
宁王喉咙有些干渴,忍不住道:“峋儿……我的孩子……”
易峋抬眼,没有看宁王,而是望着皇帝,沉沉说道:“皇上,若是臣并不愿认祖归宗呢?”
这话音声量不高,却掷地有声,然而实在令在场的众人大吃一惊。
陈长青等人,今日屡遭变故,早已有些木了。
宁王与宁王妃则是震惊莫名,宁王更是失声道:“峋儿,这是为何?!”
于此事,秦春娇虽有些惊异,却并不意外。
她晓得她汉子的为人心性,自然也明白,他怕是不愿意认这门亲的。
皇帝神色微微一沉,淡淡说道:“你不是不信,而是不愿。”
易峋言道:“正是。”
皇帝却并未追问,他看着易峋,目光里颇有几分玩味的意思,还有些欣赏。
这个年纪的孩子,差不多都是什么也不怕的。他不畏惧皇权,这还不算什么。名正言顺的身份地位,他却不为所动,这是真正难得了。
昔年太后在世时,曾对他说过,这世上有些人能拿钱买,但那样的人往往并不很值钱,而真正值钱的人,拿钱是买不来的。
这话,他成为帝王多年之后,深以为然。
他很喜欢这个侄子,他五弟的独苗,舍命救过他。在御前当差的那几个月,他心思慎密,稳重自持,是个极好的苗子。
皇帝,是打从心底里的想让他认祖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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