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婚礼当天,即所谓亲迎。亲迎之前,有父之人由父亲告庙、然后命子亲迎。你书告你父亲这个想法是可以的,你父亲在平阳告庙之后回信,那么你无论是在长安还是在这里,都相当于奉了祖先和父亲之命了。亲迎之后,沃盥、对席、同牢这些环节,可就没有长辈们的什么事喽!”
师父气定神闲地把这一课上完了,两个年轻人都有一块大石头忽然从心里搬走了的感觉,欢喜得都有点恍惚起来,半天谁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等到回过神来,素宁不由得有些撒娇地对师父说道:“师父,看来您是早就盘算得清清楚楚的了,为何不早些跟我说呢?”
“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吗?”吕老先生板起脸来,“因为你学业疏懒,实在太让我失望了。难道当年没有让你背过礼经吗?”
礼经是儒家经典,而他们门中培养子弟是先以儒家立基的,这些自然都是要背的。此刻被师父这么一问,素宁只得尴尬地答道:“我背是背过,不过觉得与心性不合,所以有的章节,子济哥哥一检查完,我就赶紧忘了,还有的章节,子济哥哥就放过我没有检查,他说反正我也不是那块料!”
霍去病听到这里禁不住捂住了肚子:还赶紧忘了?不至于吧,背个书有那么难吗?还把子济哥哥也供出来了,唉,给你当个师哥也真是不容易啊,多少年后还要被卖!
素宁看见他捂着肚子强忍笑容的可恶模样,赶紧把火往他这边引来,“对了,你怎么也不知道?你不是过目不忘吗?”
“我嘛,我也是觉得与心性不合,所以根本就没有过目!”对方摊开手回答她,而后收起笑容,恭恭敬敬地对吕老先生说道:“今天我才知道学问有多么重要,真是悔不当初,还请您以后多多教诲我。”
素宁忍不住噗哧一笑,她的心里太清楚了,要折服这个人可不容易啊。
此刻霍去病的心里确实是万分地庆幸,还好素宁有个师父,还好师父是个道家!是啊,在皇权的威压下,别的人要么是违心地顺从、要么是痛苦地对抗,而像吕老先生这样,既不顺从也不对抗、既不固执也不清高,顺其自然却又游刃有余,也只有道家有如此境界了。
不料这位道家下面说的话,却又像极了是一位儒家,“难得年轻人能把“礼”当成学问,我看你比素宁开窍些!不过你也别太高抬我,我也是一年多前刚好操办了子济的婚事,所以格外清楚些。”
素宁接话道:“我没有参加师哥的婚礼,原来报应却在这里!”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素宁笑着笑着,一抬眼却看到师父正在看着自己,目光严肃而又意味深长。她的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紧,“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师傅却没有再说什么。
夜色渐深,素宁送师父起身回房,最后还是忍不住娇嗔了一句:“师父您不早说,害我担了好多天的心!”
吕老先生一笑,“不止担心,恐怕还想做傻事吧!”
“师父!”她赶紧回头看看,生怕被未婚夫给听到了。
吕老先生收敛了笑意,看着自己的徒弟,“不跟你说也是为了憋憋你,这对你是个历练。事情哪里就到那一步了呢?看你那样心神不定,还好意思说是张良的同门晚辈?你自己说说吧,这次长了什么教训?”
素宁低下头,小声地引了一句孔子的话作为回答:“不知礼,无以立。”
师父点了点头,然后正色教训道:“你的心在天上,可别忘了自己的脚还在地上!不把地上的每一步走好,就能直接登天了?什么是礼?礼,履也,履以合行,就是教你把地上的每一步走好的!”
素宁老老实实地低头听着,师父继续严肃地训诫道:“还说什么不合心性?说这种话就该去面壁!过去住在山里,确实很少在这方面管束你,把你惯出毛病来了!现在你既然回到世间,就得好好按照这世间的礼法行事,再不能自己惯着自己!马上就要嫁人了,你把这个道理好好想想!”
师父回房了,素宁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合适的墙壁可以供她“面壁”思过,只得在原地站着,把师父的话从头到尾认真地想了几遍。
忽然之间,她想明白了!师父为什么会在今天对自己说这么重的话?不能惯着自己!必须按照世间礼法行事!那么,师父是担心自己不按照礼法行事了?那么,究竟是哪一条世间礼法在自己看来最“不合心性”呢?
师父没有明说,可是也用不着明说,没有别的,就是自己丈夫的姬妾们。
眼泪忍不住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很快地擦干泪水,然后在心中轻轻一叹,“师父,您多虑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该承担的我都会承担!”
“面壁”想了很长时间,素宁方才转身回来。霍去病还在原地等着,他自然也听见了师父的那段教训,但是并没有听出那段话的弦外之音。他只是觉得,吕老先生看上去那么慈祥和蔼,没想到教训起徒弟来竟然如此严厉!何况这个徒弟都已经如此严谨端庄了,还要被训得那么重,不禁在心中暗自替她抱屈。
不过现在总算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间了。今天两人乍闻喜讯,惊喜之下,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消化,所以依偎在火盆前,静静地不发一言,只听见炭火偶尔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问道:“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傻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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