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了,说不触动是假的,只是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白无常摊开本子,念道:“喻笙,你现在便可随我去孟婆那儿取了汤上路了。”
“你叫我什么?”她虽仍跪在地上,却直起了身子,一只手死死地抓住无常的手腕,脸上带着不解和震惊。
“喻笙啊。”
她松开了无常的手腕,再次跌坐在了地上。
她叫喻影。
而她的双生花姐姐,叫喻笙。
“走吧。”无常催促着她赶紧上奈何桥,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只是抱着一旁的石柱,瑟瑟发抖。
“你不可能死而复生的,你都已经下葬了,快过去吧。”
“我能不能,先不过去?”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无常皱着眉头,以他以往的经验来看,她这是舍不得什么人,于是他问道:“你还要等什么人?是不是你那个县太爷家的情郎?”
喻影剜了他一眼,白无常耸耸肩:“你若是不想,自然可以不过去,喏,你看到那群四处飘荡的没有,他们就是些孤魂野鬼,也不知道在等些什么,就是不肯过去。”
正说着,那群孤魂野鬼瞬间分散开来,让出了一条宽阔的大道,原来是有鬼差抬着轿子从这儿过。
白无常见状,感叹了几句:“你该知足了,你看看这位,人家是想走也走不了啊。”
他说的,是阎王近来刚得到的美人,阎王看上的,自然不会让她轻易地过了奈何桥。
喻影没空去瞧轿子里坐着的美人,一心想着自己的事。首先,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然这个白无常再去把姐姐抓来可怎么办?但她也不想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怎么就会将她和姐姐搞混了呢?
“我,我不过去。”喻影沉声道。
白无常挑眉,轻呵一声:“还挺倔。”
“那你就在这儿呆着吧,我还忙着呢,先走了。”
“等等!”喻影再次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还有何事?”白无常不耐道。
喻影紧张地咽了口水,大着胆子问道:“你,可知有何方法上去?”
“上去?”白无常奇道。
喻影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上面。
无常古怪地笑了:“我只送前程,不探来路。”
见状,喻影便要给他跪下,白无常毫无血色的脸上折出一道褶皱来,赶紧扶起跪到一半的她道:“已死之人,若还有执念未完,可在y-in阳调和之时,通过乾坤之门去往阳界。”
y-in阳调和之时指的是卯时和酉时,无常算算时辰,道:“差不多到时候了,你可要现在上去?”
被带到乾坤门时,喻影有一霎那的恐慌,可转念一想,她已是入土之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呢,还有什么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呢?
无常将她送到阳间时,她还有些恍惚。
“我,我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白无常道。
发现自己上头有东西罩着,喻影抬头瞧了眼,原来是把伞,无常替她撑着。
“这东西你自己拿着,咱们终究是见不得光的。”
喻影接过那把伞,这东西拎在手中竟毫不费力,她正好奇,只听得无常道:“咱们已无感观触觉,自然是不费力气的。”
是啊,她好像还没把自己代入到死者的角色呢。
“行了,你且自己在这里转转,我这回是真要走了。”
送走了白无常,喻影站在街头,有些无措,路过的没有一个人能见得到她,她想了想,还是打着伞去了喻府。
喻家的宅子前挂着丧幡,一片死寂沉沉,门口的小厮还跟从前一样,却也满脸愁容。
喻影往宅子里走,宅子里虽不时有人在走动,却无任何大的响动,她在灵堂门口停了下来,跪在堂前的,正是她双生花的姐姐,喻笙。
她去世的时候,喻笙正好被堂兄喻华喊去了京城,现在喻笙却已出现在了永宁,看来离她落水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
她靠在门槛上,盯着为她诵经的姐姐,眼神有些涣散,她到底为何会成为姐姐的替代品呢?
见她从今晨跪到午时,喻影都想上去替她揉揉膝盖,可终究是徒劳,只见丫鬟将一瘸一拐的喻笙送回到了房中。正想着去别处瞧瞧,却见喻笙的房门被人敲了三下,然后开了。
进来的是喻演,她们的堂哥。
喻演给她端来了午饭,喻笙轻声道了谢,并无他言。
“哎,阿笙,你别太自责,这不怪你。”
听闻此言,喻影心中咯噔了一下,难道姐姐知道真相?
“若是当时我执意带她去京城,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原来说的是这个,当时喻华临时让喻笙去京城,喻笙想着带着喻影一块儿去,可是喻影心里念着几日后跟好友们的游湖,便没与她同去。
原来那时起,一切便已注定了。
喻影黯然走出了喻笙的房间,去了正厅,此时应当正是众人饭后闲聊的时候,不料也安静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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