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坊中学的学生来自附近几个村庄和花园镇,教师基本上都是本地人。他们早上来念书或者教书,放学之后就全部走人。到了晚上或者周末不上学的日子,学校就成了“无人区”,校园里面看不见一个人影。直到王加林和方红梅到来,学校才结束了无人住校的历史。如果把他们看成人类始祖亚当和夏娃,牌坊中学就是伊甸园。
学校给他们一人安排了一间单身宿舍,在同一排校舍的两头,中间隔着教师们上班的办公室。从宿舍安排的第一天起,老师们就觉得这种安排只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不如直接把他俩安排在一起。晚上校园里就剩下这一对孤男寡女,他们怎么可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呆在各自的宿舍?学校里有一个好管闲事的中年女教师,上班时经常以倒开水喝为借口,到红梅老师和加林老师的宿舍里去巡视,查找这对年轻人偷尝荤腥的证据。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她在红梅老师的床单上,发现了一小块污渍构成的“地图”。中年女教师如同来了***一样兴奋,大呼小叫地“****引得办公室的其他老师都来参观!
于是,大家斗地主一般地对王加林进行审问,搞得一旁的红梅老师脸上如同泼了血。
任何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更何况,没过多长时间,方红梅就发现自己怀了孕,因为“大姨妈”已经两个多月没光临。
两个荒唐的年轻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
当时他们还不到法定婚龄。去医院要求流产,医生要他们出示结婚证,两人只有怏怏地离开。
抽了个周末,他们又去找附近乡村的一位老中医,谎称自己是武汉铁路局花园技校的学生,求开堕胎药。
老中医见他们是婚前性行为导致怀孕,又是“铁老大”的公子小姐,就明目张胆地敲竹杠,要收他们1000元。
唉,王加林和方红梅当时也是“病急乱投医”,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因为怕老中医把他们的“丑事”泄露出去,所以编造了“铁路技校学生”的身份。他们顾此失彼,忽视了上铁路技校的都是有钱人,导致那个狡诈的老中医狮子大开口。如果他们直接表明自己的教师身份,或许就不会引出这样的难题,地球人都知道,中小学教师穷得叮铛响,老中医怎么也不会报出1000元的天价。
当时流传着一个非常耐人寻味的故事,说是有一个比较殷实的人家,家里屡屡失窃,于是换防盗门、安防盗窗、装电子监控,采取了很多防护措施,但可恶的小偷仍然时不时光顾,让这家人头疼不已。后来他们突发灵感,在大门上挂了个“教师之家”的牌子,从此便相安无事。由此可见,表明自己的教师身份是最好的“防盗措施”,自然也是最好的“防宰措施”。
加林老师和红梅老师每个月的工资都是42元人民币。两个人加起来,一年不吃不喝也挣不到1000元,怎么可能拿得出来那么多钱呢?
回家后自是互相埋怨。红梅老师整日愁眉苦脸,时不时还伤心落泪。但肚子里的小生命却不管不顾地茁壮成长,时间耽搁不起啊!
万般无奈,两人只有硬着头皮到校长那儿承认错误,提出要领结婚证,要求学校给他们开证明,同时把王加林的年龄写大一些。
校长姓关,是个中年妇女,同时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心人。她非常赏识王加林的才干。加林参加工作的第三年,就被关校长委以重任,担任毕业班的语文教师兼任班主任,还被提拔为学校团总支书记。恋爱中的年轻人因为没有管住自己做出“荒唐事”,作为已经是三个孩子母亲的关校长,是完全能够理解的。她二话没说,完全按照两位下属的要求开好了证明。
好在当时还没实行居民身份证,负责婚姻登记的,又是个马虎随便、嘻嘻哈哈的小伙子。他连户口簿都没看,就在两张红彤彤的《婚姻证明书》上盖了章。
凭借《婚姻证明书》,方红梅在王加林的陪护下,去孝天县第二人民医院做了流产手术。——两个年轻人创造的第一个生命,就这样被他们自己残忍地扼杀了。
或许有人对他们的这种做法不理解:既然已经领了结婚证,又是第一胎,就生下来嘛!那个年代又不需要准生证。
确实,他们是完全可以把这个生命保留下来的。
虽然“未婚先孕”会让他们在面子上觉得有点儿难堪,但这种情况当时还是比较普遍,算不上太大的障碍。他们之所以选择放弃这个生命,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做好迎接新生命的准备,或者说,是他们觉得当时的条件,还不足以抚养小孩。经济上倒不是太大的问题,两个人工作,而且都是人民教师,国家干部,尽管工资低一点儿,一个小孩还是能够养活的。他们面临的最大难题是:小孩生下来之后谁来带?
方红梅娘家的情况是明摆着的:方爸爸和方妈妈靠种三亩责任田,和方湾镇卫生院那份烧火做饭的临时工,供养三个孩子上中学,他们是抽不出时候来带小孩的。至于王加林的父亲和母亲,那更是不能作半点儿指望!
王家的情况太复杂了,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这既考验我们的表达能力,同时也考验读者的理解能力。我们还是省去所有的细枝末节,提纲挈领地理一理粗线条吧!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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