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驾闻之骇然,向空喝曰:“冤冤相报,理所固然。然汝辈固含冤,何不索报于前世未死之时,而容其以天年终?又何不索于既死之后,而容其再转人身,迟至七十余年之久?太觉胡涂非情理!且冤仇宜解不宜结,我为尔延高僧,超度三人早投人生如何?”姊摇头曰:“渠说不愿,只需两件衣服上身便好。”叶即制大小纸衣三袭。
方持入户,姊欣然起坐牀前,两手尽力扯擗,云:“我妻穿一件白布衫,破烂不堪,纯以断线缝补,解之不开。我为尽力撕之,才得脱体。今甫换新衣,便觉容貌渐渐可观,虽丑亦像人矣。”其实纸衣犹在桌上未焚,乃谓三鬼已着于身也。
别驾又喝曰:“衣既易,可速去!”姊呢喃片刻云:“渠尚要黄金数锭、白银一千两。”别驾有难色,姊曰:“勿难,只佛草数茎,锡锞一千耳。”佛草者,麦草也。于是眷属辈群取麦草,朗宣佛号而断之。麦草中间有零星颗粒坠地,姊曰:“是绝好珍珠,何可抛弃?”皆令拾起。顷刻,得草数百茎,姊呼曰:“止,渠等嫌重不能胜矣,宜更与一包袱。”乃剪纸为袱,并锡锞一千焚于牀前,姊即瞑目鼾睡,别驾出见客。
逾数时,姊醒,询以怨鬼去否?曰:“去矣,要我亲送出大门。”问:“鬼得衣物喜否?”曰:“不喜,亦不谢,但云着此衣可出去见官府矣。我送渠转入门时,弟方送郑六爷出,我避于门侧,弟不看见我耶?”郑六爷者,别驾所见之客,内室所不知者也,群相骇异。自是姊安眠,不复索饮食。
未三日,忽呼曰:“二奶奶来矣!”又呼曰:“三奶奶来矣!”呓语相寒温,或笑或泣,刺刺不休。询之则云:“此二妇乃我前生继娶之两室也,阴司以大奶奶事要质审,故将二妇囚闭已久,不得托生。今大奶奶得我衣财,向各衙门告准,放出两妇质讯,故先来相看。”且云:“明日当赴城隍处听审,我其休矣!”呜咽不自胜。
至夜三鼓,呼号甚惨,迟明,称右股痛甚,视之,一片红肿,若受杖者。次日复呼左股痛,继呼足踝痛,皆红肿溃烂,流血淋漓,委顿特甚。潜语别驾云:“我事本无可辨,到案即一一承认,乃既两次受杖,复一次受夹,而案终不结,奈何?”自是遂不能言,又十余日方死。此乾隆庚戌年二月中事,别驾亲言之。
牟尼泥
进土汤聘为诸生时,家贫甚,奉母以居。忽病且死,鬼卒数人拘之到东岳。聘哀吁曰:“老母在堂,无人侍养,聘死则母不得独生,且读书未获显亲扬名,乌可即死?望帝怜而假之年。”东岳帝曰:“汝命止秀才,寿亦终此。冥法森严,不能徇汝意,加增功名寿算也。”聘扳案哀号,声彻堂阶。帝曰:“既是儒家弟子,送孔圣人裁夺。”命鬼卒押至宣圣处。宣圣曰:“生死隶东岳,功名隶文昌,我不与焉。”
回时路遇普门大士,哀诉求生,大士曰:“孝思也,盍允之以劝世。”鬼卒曰:“彼死数日,尸腐矣,奈何?”大士命善才往西天取牟尼泥补完其尸,善才往。
越三日,裹取牟尼泥来,泥色若栴檀,其香不散。因与善才同至家,而尸果腐烂,蝇蚋嘬于外,虫蛆攻其中。见一灯荧然,老母垂涕。是时死既七日,尚无以为殓也。善才以泥围尸三匝,须臾,臭秽渐息,蝇蚋四散,虫蛆亦去,腐烂者完好如常,遂有生气。善才令聘魂归其中,从口入,曰:“我返报大士去矣。”尸即蠕动。
聘张目见母在旁涕泣,亦呜咽不禁。母惊而狂叫,邻人咸集,聘已起坐,曰:“母勿怖,男再生矣。”因备言遇大士得再生之故,曰:“男本无功名,命限已尽,力求报父母恩。大士命持贪淫荤酒诸戒,与我功名寿算。男惟不能断酒,余俱如所戒。大士许男成进士,但命无禄位,戒勿仕而已。”复顾母曰:“勿怖恐,男实再生也。”后聘举戊戌进士,就真定县令,卒于官。
獭怪
郭生者,吴郡名家子,弱冠未娶。一夕读书,有好女子到其家,与之狎。自是过午辄至,不意为生妹窥见,告其父。父疑生有私妮,因为之婚。
及新妇入房启帐,见好女子在焉,大惊走避,举家哗然。逐之,其女了无惧色,反毅然责生曰:“我与若十年夙姻,奈何恋新婚而逐我耶?”家人求祷于法师施亮生,起醮坛作法,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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