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助我也。
蕴廷城于她,是最有利的。
如果她不出城门,这一辈子也不会见到那些她不想再见到的人。
对方自报家门,段新罗也不再遮掩,“花公子今日雪中送炭之恩,段新罗一生不忘。”
花五也以礼回之,“段姑娘客气了,在下能与段姑娘姐弟相识,便是机缘,这些小事,对于在下是举手之劳,段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将披风解下,交与段新罗,目光却移到了依旧攥着石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小孩子身上,说道,“你家小表弟倒是像极了我一个朋友的孩儿,今年才十岁,喜欢自己躲着摆弄些木头石头,不喜欢别人靠近他,也不喜欢外人进他的房间,碰他的东西。”
段新罗心中暗暗想,那叫自闭症,跟眼前这个小孩情况完全不一样。
眼前这个孩子受的苦,从一身伤痕看得清楚,他幼年的遭遇让他戒备心重,又骄傲又倔强,哪怕是好意与帮助,也要远远推开。
夜晚的秋风凉意浓浓,即使再倔强也掩饰不住那微微发颤的身体,她走过去,把披风小心翼翼地盖在小孩身上,生怕小孩再挣扎,关切道,“天气凉,病了加重了伤势,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小孩如同雕塑一般,没有动,任由段新罗用披风把瘦小的身子裹了个严实。
段新罗自己也奇怪,为何会对一个陌生的小孩的产生感情,想要照顾这个孩子,保护这个孩子,抚养这个孩子长大成人。
或许是漂泊了三年的灵魂,终于找到了与她一般无依无靠的另一个更加孱弱的灵魂,互相产生了吸引吧。
花五看见小孩颈间露出的蛇形银坠,栩栩如生的白蛇盘绕,雕工甚是高明,有一定的年数,应是祖上传下来的,有些好奇,多看了几眼。
谁知段新罗此时看向花五,两人眼神碰在一起,略有尴尬。
花五微微笑道,“段姑娘的小弟该如何称呼?”
段新罗傻了眼,她连自己“表弟”的名姓还不知道。
“嗯,额,那个……小弟他……”段新罗与小孩并排坐在花五面前,花五又一脸笑意盈盈,看着两人,导致我连偷偷问一问也做不到。
段新罗支吾以对,谎言即将被揭穿,但我拼死也绝不能让花五把孩子送官。
在大渝,官奴逃走,罪可致死,她不能生生看着一个可怜的孩子死于那些毫无道理的刑罚中。
“杨开。”细细软软的声有些沙哑,却是异常的有力。
花五与我同时惊愕,花五惊讶孩子竟然理他,要知道他看着小斌长大,也就是他那好友的孩子,从未理睬过他这么一个叔叔。我段新罗诧异孩子竟然在帮助我圆谎,承认是我“舅舅的儿子”。
段新罗心里高兴,孤独三年,竟然在最难熬最窘迫的时候认了一个漂亮弟弟,若不是花五在一旁,真想搂着弟弟亲上一口。
花五随口又道,“小开,今年多大了?”
一阵沉默,段新罗不想把气氛闹的尴尬,于是勉强笑笑,替他随意说道,“十三岁了。”
“我不是小孩。”杨开白了我一眼,意思是要你瞎说,多管闲事。
“你怎么不会哭呢?是什么人伤的你,就算你是死契家奴,也不能如此重手,你是逃出来的吧?”花五补充道,“你真不像个孩子……”
段新罗看向花五那散束着的乌发,随着那锦衣飘带,随风而舞。
由田远远的招呼,马车的一个轮子陷在泥湾子里,花五见了,连忙跑去帮忙推车。
一个不注意,踩到泥水,溅了一身。
段新罗大呼小心,花五回身,不好意思地笑笑。
桃花眸子灿若春水,艳若温阳,谁知这荒芜十里坟场,深秋萧瑟冷清夜,会遇上这样一个好人。
雨后荒坟的空气,满满是自由的味道,让段新罗神怡舒畅。
三年了,第一次,不用绷紧神经,时时畏惧提防那道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
唯有段新罗,会在一堆腐烂尸体与石碑土丘的包围下,这般作想。
未来的路上有什么,唯有活下去,才有资格去看,去选,去拿,甚至去抢。
那个时候,三人不曾预知,将来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债。
那个时候,段新罗不知道,她心血来潮的善意之举,改变了他,也改变了这个王朝,未来是非多舛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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