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你吓破胆了吧?”旁边一个面相凶煞的镖师,拿过酒囊仰头灌了一大口,“咱们兄弟走南闯北,不说在海上那几年,就说这些年在沙漠里行走,海市蜃楼见的还少么?别跟那些没见识的娘们一样,大惊小怪。”
“二哥,听说这次邪门得很……”一个跛脚的镖师,也插话进来。
华悠然一声不吭地埋头喝油茶,同时默默留神听他们说话。海市蜃楼,她虽然没见过,小时候却听母亲讲过。在海上,或是在沙漠里,远处的景物投映在近前,常常让旅人欣喜若狂,最后发现真相时,却倍加失望。
可是那些镖师所讲的,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小姐,他们讲的怪吓人的,我们还是回去吧。”妙儿推了推华悠然。
她还没答话,几个镖师忽然嚷嚷起来:“啊……又来了,是蜃楼女妖啊……”
华悠然顺着喊声看去,骄阳如火的半空中,现出一个美丽少女的身影,发白如雪、身姿飘渺,五官美到不是人间应有。似乎有风吹起她的长发,凌空飞舞。烟雾缭绕中,看不清她的嘴唇有没有在动,在场的人,却毫无理由地觉得,她正在清唱着声调缠绵的歌谣,如泣如诉。
长袖飘举,少女翩翩起舞,恍如九天仙女。只不过,一分的姿态娴雅之外,带着九分的哀怨忧伤,就连那一双眼睛里,也笼着无穷无尽的愁怨。不,不对,不是愁怨,是恨,是不甘,是无声的质问。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少女的四周燃起熊熊烈火,火舌舔舐着她的衣袖、裙摆,把她一点点吞噬。少女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似乎在用尽力气叫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一点点、一点点,被烧焦在火里。她的双眼里流出两行鲜红的血,顺着雪白的脸颊滑落。
烈火像猛兽一样吞没一切,少女消失得无影无踪,最终只留下几个金粉勾成的字迹,像烟花一样,在天边闪烁。
雪消尘现,李代挑僵。
没有人知道这些字究竟代表什么,可是少女的纠结、不甘、愤怒……种种情绪,跟她曼妙的舞姿一样,直刺人心。有年轻的路人,已经分不清这是虚幻还是现实,又哭又叫:“她在火里啊……为什么没有人救她,她在火里……为什么你们都眼睁睁看着,不肯救她……”
华悠然搂住哭泣的妙儿,怔怔地站在街口。那个蜃楼女妖带来的震撼,实在太过巨大。不知道她是谁,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可是她所传递的悲伤、愤懑,让人无端地想要探究,她究竟遭遇过什么。
尤其看在华悠然眼里,那种被至亲至爱的人遗弃的痛苦,那种身处火海的孤苦无助,更是感同身受。好像齐王宫中无人问津的数年光阴,都随着这一场虚无缥缈的火,激荡起来。
没人在乎、没人相信,才是世间最大的痛苦……
芙蓉镇离尊煌城已经很近,华悠然遣散了大部分随行侍卫,只留下了侍卫长沈涯——他坚称护卫公主是他的职责,不肯离去。
自从亲眼看见传闻中的“蜃楼女妖”,妙儿就不肯出门,也不让华悠然出门,翻来覆去地劝她尽早入城完婚。无奈之下,华悠然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小喵身上。
小喵的纯白毛色和深蓝眼睛,实在太过显眼。为免它被人抓去卖了,华悠然找来染色药膏,把它的四只短腿和粗长尾巴染成了黑色。
她满意地看着手里的成品,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喵把眼睛眯成两条缝,甩着尾巴表达自己的不满。
“好了小喵,我可是为你好,你跑又跑不快,跳又跳不高,只能扮丑了。”华悠然捏着它胖墩墩的脸,笑得直捶桌子,把一只木雕小鱼栓在它脖子上,从后门把它硬推到大街上。
没到天黑,小喵就一步三晃地回来,脖子上的木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中空的骰子。华悠然明白,小莫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幸亏还有这些朋友,没有抛弃自己啊。这些生在卑微污泥里的人,内心反倒更加纯净。
跟妙儿说了整整一车好话,华悠然才如愿坐在软轿里,往芙蓉镇外的萨满寺去。沈涯被她找了个借口派去尊煌城内,一切都正按着华悠然的计划进行。
刚出芙蓉镇,就遥遥地看见萨满寺中高高竖起的神杆。苍凉古朴的吟诵声,像从远古而来,穿透万年光阴,直抵人心。
尊煌城不敬任何神佛,唯独保留了这处萨满寺。萨满教崇尚简朴,寺庙占地虽大,围墙殿宇,却都用青石雕凿而成,与四周的黄沙浑然一体。
“别……别动,劫、劫个色。”一声结结巴巴的暴喝,从前方传来。
华悠然打起帘子一看,果然,最老实的小商被推在最前面。也不知道是谁要劫谁,原本白净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却发白,握着刀的手一直在哆嗦。
小莫恨铁不成钢地推开他,在路中央摆开架势:“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额……”他从戏台上听来了这一段打劫开场白,一句“留下买路财”刚要出口,忽然想起华悠然是要他们假扮劫色的。劫色的要说什么词,把他难住了。
真是的,老大在搞什么,他是小偷、是骗子、是混混,可是怎么能做拦路抢劫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
华悠然在轿子里乐不可支,四周是无边无垠的黄沙,果然“此树是他栽”没错。
妙儿没见过他们,自然不认得,挡在前面说:“轿子里是下嫁尊煌城的齐国公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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