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衫之人听江逸如此喊来,饶是再如何木讷,也晓得眼前这人是谁了,遂转过身来请安:“臣安慕怀恭请殿下安。”
李然一脸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待对方抬起头来,他一瞧,不禁愣了:不是为了那俊朗的样貌,而是对方的年纪太过年轻,跟他想象中的太傅人选大相径庭。
“那小子难得这么听话,看来他很喜欢你。”
他神色和善,安慕怀正一正容,不卑不亢地回道:“太子殿下有芝兰玉树之资,亦有好学之心,能担太傅之职是臣的荣幸。只不过玉不琢不成器,太子若想成事,还须假以时日。”
这话坦诚直白之极,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
李然立马对他生了兴趣,兀自挑了张椅子坐下,又指了指身旁的位子,笑道:“别站着了,坐吧。”
安慕怀愣了愣,躬身谢过,依言坐下,那头小六子已经将茶水斟上了。
“母后,安太傅今日讲了好些个故事予儿臣听,儿臣觉得很有趣。”
江逸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一脸讨喜地跟他炫耀,李然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复又望向安慕怀,道:“他还小,以后就麻烦你了。”
安慕怀见这位殿下如此和颜悦色,放松了心神,淡笑着回道:“教导太子殿下乃是臣的分内之事,殿下之言令微臣惶恐了。”
“呵呵,尊师重道的道理到哪里都不会变,你是太傅,这小子以后要是犯了错,你尽管管教,我和江……陛下都不会干涉。”
这话一说,江逸小嘴一嘟,一脸委屈地望着他说:“母后,逸儿不会犯错!”
他从小耳濡目染,江诀那气势倒也学了三分,李然挑了挑眉,勾唇一笑,屈指在小太子脑门上轻轻敲了一记,失笑道:“连你父皇都有出错的时候,你才多大,就这么逞强了?”
安慕怀显然被他那句“连你父皇都有出错的时候”给惊到了,怔愣了良久才回过神来,眸中多了些意味不明的东西,凝神深思片刻,终是下定决心,道:“臣不才,却也听闻殿下当日在临关之时,以一人之力驱敌四十万,师兄史杰提及殿下当日之勇,每每赞不绝口。臣一直在猜想,殿下究竟是何许人也。方才您一言,已是臣平生未闻亦不敢闻之语,真是发人深省。”
他说这话时,神色间并不见任何谄媚之态,仿佛是真的颇有感触,李然半惊半奇地听他说完,方要说话,却是江逸侧脸一脸不满地说:“母后,太傅骗人。”
风起云涌第四章
李然颇讶异地低了头,却见江逸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一脸无辜地问:“太傅说他不敢闻,可他方才明明已经听见了。”
他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大人的话只听懂了一层字面上的意思,李然颇无奈地揉了揉眉眼,道:“你才学了几天,这么快就挑刺了?”
安慕怀也没想到他们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会有如此惹人失笑之语,淡然一笑,复又正色道:“臣言不敢闻,只不过是道出心中所想,只因人之活于世,有些话是听不得的。”
江逸越听越困惑,眨巴着俊朗眸子追问道:“那是为何?”
安慕怀深笑着望他一眼,道:“殿下须谨记,实话伤人亦会害人,是以少有人敢说。也唯有对你说实话之人,方能重用。”
江逸困惑地摇了摇头,道:“太傅,我不明白。”
安慕怀含笑点一点头,又朝李然行了一礼,从座上起来,在殿中踱了个来回,指着轩窗旁养着的那只绿嘴鹦鹉:“殿下觉得这鸟好看吗?”
江逸听他提起自己的心爱之物,很是欢快地点了点头。
安慕怀了然一笑,在眼角的视线里,见那位凤宫主人正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拿起搁在砚台上的那支狼毫,沾了沾墨汁,不急不慢地走过去,捉着那只鹦鹉的脚,在它背上横七竖八地涂了几笔。
江逸一看,立马就急了,半恼半怒地喊了声太傅,又一脸委屈地朝李然望过来,安慕怀却一脸安然地在原地站着,指着那绿嘴鹦问:“殿下,如此可还好看?”
这么一问,江逸更觉委屈,不过他向来脾气很拧,见李然但笑不语地在一旁看好戏,似乎没有帮他讨回公道的意思,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抿唇不语地与安慕怀对峙。
安慕怀依旧淡定,朝李然又躬身行了一礼,尔后一个转身出去,片刻间就消失得没了人影。
江逸待他走了,小脸一瘪,趴在李然膝盖上,一脸不忿地抱怨道:“爸爸,他弄坏了我的鹦鹉!我不用他教了!”
李然笑着睨他一眼,一脸爱莫能助地叹了口气,继续啜着茶水,似乎并无意理他,那头江逸又委屈地喊了数声,他才将茶碗放下,叩指想了片刻,道:“他是你的太傅,有什么问题你自己看着办。不过你刚才还夸他有趣,这么快就出尔反尔,说得过去吗?”
这话说完,江逸倍感凄凉,又瞧了眼他那只心爱的鹦鹉,越想越恼恨,初时对他那位新太傅生出的好感,顿生消失得一点不剩。
片刻后,安慕怀去而复返。
他进殿来时,后头还跟着一名面生的小内监,李然想了想,认出此人乃是宫中侍禽的小太监。
如此,倒瞧出些眉目来了。
那小内监一脸惶恐地跟在安慕怀后头,见了座上二人,立马跪下请安,安慕怀面对小太子的怒气倒是一脸的坦荡,伸手指了指那只鹦鹉,望着底下跪着的那个人,笑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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