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摄影棚,监制老师和副导演一改平日里喜欢在各个机位走动巡视的习惯,直接取代江洛成双双蹲在导演监视器后面,见众人走进来,副导演打了个招呼,试镜立刻开始了。
姜川就这样面无表情地蹲在一旁,看着无数个穿着一样民国时代少爷装的“鼠精”在自己的面前晃来晃去,每个人在镜头底下试硬照时都有不同的表现,或冷漠,或高傲,又或者是柔情,他们似乎都在按照自己对于角色的理解,去尽量按照袁谨然的路线,想要演绎出自己的特色。
这样的想法是正确的。
谨然蹲在笼子里看着王墨,看着这个身材比自己高大不少的同僚站在镜头下时,将“樵生”骨子里的倔强配合自己的特点侧重表现出来而尽量淡化他所没有的纤细时,不由得连连点头——如果这个时候,换谨然自己上去争取一个角色,他也会按照这样的办法,在导演和编剧期望的路线上,尽量满足,然后扬长避短。
很显然大部分人都懂这个道理。
除了几位想要另辟蹊径的人。
当徐文杰走到镜头前,按照摄影师的要求摆出几个固定的姿势时,谨然明显地听见在他的不远处,监制老师“咦”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就问工作人员:“这个小孩跟袁谨然的体型很像,看背景几乎像是一个人来着,你们从哪里找来的?”
工作人员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解释了下——而大概是监制老师的声音比较大,他的疑惑传入了徐文杰的耳朵中,于是在摄影师要求他转过来来几组正面照时,谨然清清楚楚地看见他唇角微微勾起成一个得意的角度。
恶心死了。
谨然被膈应得在笼子里焦躁地来回渡步,不过从头到尾始终蹲在他身边的姜川倒是很平静,面无表情地看着早上跟他发生了一场不算是正面冲突的徐文杰——只有在看见后者稍稍露出得意的表情时,他意味深长地“唔”了一声,动了动脖子,然后伸出一只手支撑住了自己的脑袋。
那双湛蓝的瞳眸之中倒是看不出太多多余的情绪。
硬照之后,工作人员花了大概十几分钟整理数据,之后有人来告诉姜川,需要他上场配合演一下动态试镜——这一次换了个剧本片段,换成了在鼠精成亲时,道士闯入剑指鼠精的新娘,鼠精要阻止他,新娘在鼠精身后惊慌失措的模样。
这里,光从谨然的理解来看,应该主要是要表现出樵生在第一次见到驱魔道士后惊慌失措——但是在最初的惊慌后,樵生却还是咬着牙挡在自己的未婚妻跟前,看着怀锦的剑到了自己的眼前,明明有办法逃脱却顾及在场的乡亲父老,生怕他们看穿自己的妖精身份让妻子名誉扫地所以办法施展法术,只能硬生生地接下怀锦那一剑。
跟之前在悬崖的那一段虽然戏不同,但是戏路的表达方式还是有类似的地方的——听说这一段试镜剧本的挑选也是江洛成之前就决定好了的,大概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能琢磨到他想要表达的东西,然后将它比较好地溶入到戏中其他片段里。
“樵生”的角色设定就是一个矛盾又倔强的人,在他的世界里,“自己”永远放在“别人”的后一位。
颇有些聊斋中那些个多情女鬼或妖精的味道在。
谨然琢磨了下,记得没错的话,这里应该也是徐倩倩扮演的鼠精新娘最后一场戏。
谨然爬到了自己的小别墅的最高层,挪动肥硕的身躯千辛万苦地爬上了吊在高处的秋千——这是观察影棚内正在发生的一切的最佳头等席……以前自己演戏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而现在蹲在一旁围观,看着姜川扮演的倒是怀锦挥舞手中的木剑指向樵生,扮演樵生的人就要假装一脸惊恐像是被剑气伤到踉跄后退——因为试镜当然看不到特效,所以……看着两个人隔着空气有板有眼的比划来比划去,还真是蛮羞耻y的。
徐文杰被排在最后一个上场,上场的时候徐倩倩就在旁边看着,只见他往那镜头下一站,似乎还挺像是那么一回事,姜川挑了挑眉,木剑在他手中灵活地翻转了下,扮演怀锦的姜川念出了第一句台词——
“统统让开。”
接下来按照剧本,就应该是扮演樵生的人满脸惊慌,但却并没有按照怀锦说的让开,反倒是下意识地一步上前挡在自家未婚妻跟前,然后用无措的声音问“你是什么人,为何前来捣乱”。
各分机镜头也稍稍拉近,主要地放在徐文杰脸上。
然而却没想到的是,此时扮演樵生的徐文杰并没有像是其他人那样,力求短暂的一瞬间将脸上的“惶恐”“故作坚强”等各种矛盾情绪表达,反倒是眼眶一红,眼睛一眨,豆大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谨然:“……”
姜川:“?”
众人:“……”
影棚内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谨然听见身后某个负责道具的工作人员压低声音轻声说:“我了个去,这什么鬼?”
第26章
蹲在食盆里的仓鼠浑身发麻地看着徐文杰将这一场本应该将“樵生”那种矛盾性格在戏中初次体现的重要戏码用特殊的演技方式哭着演完,当副导演喊“咔”的时候,徐文杰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镇定下情绪,谨然抓紧时间看了看周围的人,发现众人脸上的表情写明了这会儿大家都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
仓鼠精的倔强呢?
仓鼠精的矛盾呢?
仓鼠精的挣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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