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波斯小子我已经派人去追了。陛下,您的伤要紧吗?”马克西穆在祭坛边半跪下来。
波光粼粼的血水里,人影仍旧一动不动,半眯着的眼睛凝视着月轮,若有所思。
那双洇蓝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像凝结着寒冷的坚冰,可当他的眼珠转动起来,马克西穆却能窥见他的眼底隐约涌动着一团捉摸不到的光亮,好似一片广袤的荒原上的鬼火————只为一丝至死不渝的眷念而经久不息。
即使对君士坦提乌斯的仇恨已侵蚀了他的灵魂,即使已把自己变成了邪神力量的载体,即使已焚毁了过去的他自己,这孩子,仍无法完全磨灭他的执念………这执念该有多深?马克西穆的心底发出一点哀叹,脸上却未露波澜。
“马克西穆……我的胸口怎会疼呢?”一声沙哑的喟叹从黑暗深处溢出来。池里的人终于动了一下,抬起一只湿漉漉的手臂捂住了胸口。箭仍深深嵌在他的肩头上,他却仿佛浑不在意,只是梦呓似的低喃着,“我的心脏不是早就已经献给了女神了吗?我怎么还能感到它的存在呢?”
“那一定是您的错觉,幸许是这箭扎得太深了吧。是我亲手剖开您的胸膛的。您的心脏没留下一星半点,都留在了神龛里,女神定感知到了您的诚意。”
听见这诚实无比的陈述,尤里扬斯失声笑了一下。
是啊,那开膛剖腹的剧痛至今仍清晰可感,让他生不如死,犹坠地狱;那被烈火灼烤的苦楚,至今仍摧折他的肺腑,让他时常如遭酷刑,又怎会是假的呢?
他从鲜血里起身,抓住肩头的箭尾,稍一用力就将它从肉里拔了出来。
瞬间撕裂的皮肉裹挟着方才胸口的绞痛离体而去。与此同时,那双寒澈的碧色眼眸从尤里扬斯的脑海里拂掠而过,擭取的吻在嘴唇上仍有余温。胯间的异物暴躁地搏跳起来,让他难以自持地发出了一声喘息。
恍如隔世的画面又从记忆深处蔓延而上,如同密密匝匝的荆棘围住胸口,刻骨铭心的刺痛从四面袭来,直抵骨髓。
“我想要自由,想要变强,不想一辈子都困在这儿!弗拉维兹,我讨厌你锁着我!我已经开始讨厌你了,你让我觉得可怕!我会离开,永不回来!我发誓!”
清冽的眼睛里含着决绝的泪光,仿佛凝成坚冰一般斩钉截铁,把他的自矜与理智砸得四分五裂。他发了疯的如困兽般将幼小少年死死搂在怀里亲吻抚摸,要把他糅进自己的血肉里那般竭尽全力,惹得少年惊慌失措的胡乱挣扎。
然而当年他是那样孱弱,不堪一击,连想要挽留在这世上唯一的眷念也是痴心妄想。曾蜷缩在他怀抱里瑟瑟发抖的孩童已长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雏鹰,带着对高远天穹的向往,企图挣脱他薄如蝉翼的荫蔽,也许再也不会返巢。
神是残酷的,将这从他背着不祥者的恶名诞生起,在仇恨的浸淫里长大,直至他成年也从未拥有的奢礼———“爱”,猝不及防地在他绝望之际施予,又在他对生命重燃希望时绝情抽离。
是啊,枷锁与病痛早就夺去了他作为一个正常人所能拥有的一切,连用双脚走出这兽厩也无法做到,连追上他唯一所爱也没有力气,又能奢求什么呢?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这漠然俯视众生的诸神之主是何其冷酷。
于是他转而跪拜在邪神的足下,如一只飞蛾,纵身投向万劫不复的地狱熔炉,索性把这千疮百孔的半生烧得片甲不留。
好在………好在,重生痛苦万分的代价,他没有白白承受。
他们再次相遇了————如他灼烤之中得到的神谕所预见的那样。
一手扒在马克西穆脚边的池壁上,缠绕着发丝的手臂上淡蓝的青筋根根凸起,如使他苍白近冰的皮破裂开来,仿佛随时会渗出艳丽悲凄的血色。尤里扬斯靠到池壁边,自嘲地闭上了眼,颀长的颈项的喉珠上下滑动,声音里透着浓稠暗沉的爱欲:“只要见到那波斯小子,就把他抓起来,锁上镣铐,带到我这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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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罗马篇:沼泽之舞
☆、第19章 【xviii】艳窟往事
我无缘无故地感到背脊一阵发麻,下意识的朝身后望去。那树影之间的白色神殿已被远远抛在身后,马匹在身下疾驰,零星的灯火逐渐消逝在黑暗里,人声与狗吠模糊在猎猎风声之中,一如当年我逃离雅典的情形。
不同的只是,这次带我离开的,不是那前往波斯的人贩子旅队,而是属于我自己的军团,我身前驾马之人是我最钦佩的团长伊什卡德。这提醒我,我是谁。我不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儿,也不是流落异国的战俘,而是不死军中幽灵军团的军长阿硫因·哈塔米尔。
可就在片刻前,被尤里扬斯困住的时候,我几乎迷失了,迷失在他身上携带的诡异力量给我造成的错觉里,又变回了过去的自己。
我竟然差一点以为,他会是弗拉维兹。
但他们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弗拉维兹……早死在那场天火里了。
回想起当时的景象,掠过周身的冷风便仿佛顷刻化成烈焰,令我如遭灼烤,湿透的衣襟里冒出汗液。这是马速逐渐慢下,眼前豁然开朗,进入一片光亮之中。
伊什卡德带着我穿过了罗马城郊的密林,抵达了罗马的城区,远远的可以望见那堵面朝港口的君士坦丁黄金海墙,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仍显得金碧辉煌。这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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