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他先前所在的位置。
酒客不由得为那动作纷纷叫好,已有眼力不错之人瞧出来他使了个巧劲儿。此时他如法炮制将少女拦在楼外,个中意味不消多说。
那少女微微红了眼眶。
美人含泪,众人心有不忍,只眼巴巴地瞧着那青年,然而他似没有看到门外人一般,自顾自地斟酒。
苏暮秋忽的一鞭子将那扁担抽断,旋身就坐到方既白那处,猛地提高音量:“说,我有哪里不好,难道我配不上你吗?”
大堂里无数人抽了口冷气——这般骄烈模样,当真是常人消受不起。
苏暮秋只直勾勾地盯着方既白,蓦地想到一个可能,猛地瞪大眼:“……还是说,你已有心上人?”
方既白干脆利落一点头,似已不耐与她纠缠:“是!”
“说!”
当真是咬牙切齿形容都不够。
方既白就端坐在桌前,闻言头都不抬,朝着身后便是随手一指。
“他!”
☆、第5章 病痨鬼
苏暮秋猛然抬头,旋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满堂酒客闻言齐刷刷昂首,争先恐后想瞧瞧那白衣青年心上人究竟是何模样。一时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喝酒的、吃菜的、看热闹的,全数目光都沿着伸出的手指不约而同聚集在那一处——
然后一个个活似晴天见鬼,眼珠子都瞪得要突出来。
二楼是雕花窗,隐约可见雅间后的白衣人。偏生方既白手指所向低了那雅间三分,恰巧落于楼梯上。
由大堂往二楼的楼梯上,立了一个人。
四下里先是一片安静,下一刻,就如冷水溅油锅般泼喇喇猛然炸开。
并不因那人有惊人容颜,恰恰相反,那人生的平庸之极,寡淡眉目极易泯然众人,与那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相较何止有天渊之别!
最让人惊诧的却并非这一点,而是,那人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儿!
沧陆上向来男风盛行,情投意合、结为伴侣者并不在少数。初时众人见那白衣青年对少女毫不动心,心里未免有些奇怪,此刻看到楼梯上立着的人,登时纷纷作恍然大悟状,当下便有人打趣起来:“小姑娘,可惜那公子似乎并不爱女娇娥呢!”
“不爱红妆爱蓝颜……哎哟,那人也长得太磕碜了,这公子的喜好真有些奇怪!”
“……小姑娘,嘿嘿,还有个法子,不如你换做男装,扮作翩翩少年郎,可是胜他不少呢!”
这话虽是打趣,但是也不无恭维她容貌之意,然而听在苏暮秋耳中,却大为恼火。
这是笑她纵有天仙貌,也惜无男儿身么?
当下口中呸了一声,赤红软鞭高高扬起,如一条斑斓毒蛇,将身前长凳劈得四分五裂。
众人只见眼前红光一闪,轰然声里坚硬长凳化作木片纷纷落地,寻常人家哪见过这般阵仗,登时纷纷噤声,生怕那鞭子找上自己。
一时间堂内楼上,鸦雀无声。
少女声音如那软鞭梢尾,虚虚从肌肤上刮过,渗人的慌:“……谁再敢乱说,我用这鞭子抽烂他的狗嘴!”
她扬头锁住楼梯上立着的人,那人似乎被她适才的威风所慑,竟然僵立在原地。
“便是你么?”少女素手轻挽,手中软鞭鲜艳若秋日红枫,可嗓音却有三九之寒。
那人不言不语,全然沉默,反倒是激起了苏暮秋心中戾气,当下厉声喝道:“喂,我在问你话呢,你哑巴了么!”
见那人还是一派沉默样子,苏暮秋怒极反笑,抬手一鞭子就要抽上去,又顾忌般地按了按手,眸光刀子般地刮过那人面庞,倏地一声嗤笑:“……你在糊弄我么,你要是看上这么个病痨鬼,你师父不打断你的腿!”
要是方既白指的这人能够入她眼也就罢了,指不定她还会有几分危机感,可偏偏眼下这人——真是给她提鞋也不配!
原因无他,这楼梯上的人,实在是太过凄惨。
容貌倒是不说,一身灰扑扑布衣,劣质布料上犹有烟熏火燎痕迹,脸上蜡黄,活似个病痨鬼。这人额头上还破了道口子,大抵时间很近,伤口周遭的血迹也没擦干净,混合着泥土、灰尘一道红一道黑——说他是长街上沿途乞讨的叫花子都有人信。
和这人计较,便是苏暮秋自己,也觉得丢份儿。
是以她大没了计较的心思,只想找方既白回首问个清楚。哪知她一转头,却见方既白不知何时仰起了头,眼中几分探究几分沉思。
苏暮秋心中一紧。
他……在看什么?
难不成真的看上了这病痨鬼了么?
.
明月楼这番动静早入了他耳中,而作为始作俑者,方既白心中除了不耐就是厌烦。
自从一年前在南荒无意间救下苏暮秋之后,自己就被这少女缠上,偏偏小镜湖向来与太初交好,自己碍于师命也不得不与她周旋。此际到得木城,方既白终于忍无可忍,百般手段皆用出,为此祸水东引也在所不惜。
他原本就是瞧见那里立了个人就随手一指,至于那人高矮胖瘦、男女美丑全然都没放在心上,若是这人这人吸引过去苏暮秋注意力当真再好不过,若是没有——他又甩不脱这麻烦。
不过就是让那人当个靶子,而当真见了他这模样,方既白也是不着痕迹皱眉。这人看着年纪不大,样子却是万分凄惨,按理说他应当从未见过这人,偏偏这人垂首站立的样子,瞧在眼里却有一分寻不着来处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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