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么重要的人质都关在这里,两个人走了几步,便看见了地牢里的于哈。
他蓬头垢面抱膝而坐,一直警惕着笼子外头。
顾长烟举着火把挥了挥,火照亮了她的脸庞,她听见铁索与硬石板摩擦的刺耳声,于哈抓着铁门不可置信地喊道:“顾将军?”
“于哈!”顾长烟听得出他的声音,沧桑有沙哑,火把在铁牢外照了照。
于哈浑然一震,双手颤抖着,“噗通”跪在了地上:“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将军责罚!”
顾长烟心里猛地一揪,顿时有了一种不详地预感……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出去再说!”好在她的忍耐力不错,打开了铁门,将他从里面拽了出来。
隔壁的牢笼,披头散发的人顶着顾长烟,眼里是针对的恶意,她回头一看,代玥在地道口没有跟进来。
葛尔部还要同塔拉部结盟,人可以是顾长烟救的,但不能和代玥扯上关系。
顾长烟心中理解,拽着正在自责的于哈出了帐子。马儿在塔拉部外拴着,为了防止被塔拉部发现犯人被救,几个人上马往回跑了好一段路才停下来。
“你怎么会被塔拉部的人抓到?”顾长烟问道。
于哈既然是顾长烟的老部下,她就自然晓得他的武功不赖,他走前带了人,可是现在只有一个人。新安都和莽苍原势必发生了一些事情,才是他独自来了荒漠。
于哈沉默了许久,一时间的寂静同这遁入黑暗的夜晚一样让人有了深深的恐惧。
代玥突然停了下来,她看得出于哈有话要说。似乎那话不让他说完,他连骑马都不安心。
“顾将军,塔拉部晚上是不会来追人的,他有什么话要说,不如说完再走。”代玥素来直截了当,此言正和于哈心意,顾长烟还未回答,他便再次跪了下来。
代玥看得出,他悲愤和忧伤的表情都足以说明,这里面有事。
“是不是新安都出事了?”顾长烟握着拳头,发问。
于哈低着头,黑夜中他看不见地面,但他似乎看得很认真。
代玥则似恍然大悟,新安都出事?莫非,顾长烟同夏珂筠走得那么近,不只是因为感情,还因为……此中有什么不可说的原因?
她侧耳听着,风簌簌,寂静让人感到害怕。
“是。”于哈点头,悲怆地回答,“将军让末将去护送老夫人和顾少爷,等末将赶到新安都将军说的地点时,他们并没有出现,顾府的人说,顾将军一离开新安都,老夫人和少爷就被平王府的人带走了!末将去平王府打听,此时平王已经离开新安都,信未送到,关于顾家的事,平王府一概不提。末将日夜兼程赶回莽苍原,听到的消息却是……”
他没敢再说下去,顾长烟闷闷地开口:“听到的消息是我被大夏半路阻击出了事情,现在莽苍原都在找我,但是了无音讯,你以为我死了?”
“并没有。”于哈回答,“顾将军不会这么死,我只是怀疑顾将军为什么会一个人被夏军埋伏,莽苍原包括去蒙县寻找您的都是平王的亲信,我怀疑平王是在追杀你,所以暗中进行调查。”
于是顾长烟便懂了,于哈独自来荒漠,是以为她逃到了这里。
她突然扬起嘴唇笑了笑,心中怆然,眼中含泪。
莽苍原,诚不负她。
“谢谢你。”顾长烟轻声说道。
“末将不敢。”于哈垂头丧气,“顾少爷和老夫人……”
久不发话的代玥突然直起背插嘴:“顾将军,你的家人被平王抓去了?”
“还说不定。”顾长烟只能往最好的方向思考。
可代玥并不给她这个时间:“你刚出城,新安都就抓了你的亲人,这说明,他并不信任你!将在外,不但没有后方的平坦,反而还要惦记家人的性命,新安都是让你来莽苍原杀敌还是来让你送命!”
“这是派大将上阵杀敌的态度?”她愤愤地说道。
于哈只是跪在地上,等求原谅。
顾长烟俯身将于哈扶起:“这不是你的错,你对我忠心耿耿,是我没有安排好。”她抬头看了看天,“我相信长泽,如果封彧真的抓了长泽和我娘亲,我就没有在外逃亡的机会了。”
说罢,又看向代玥:“也许是因为三年前我做过让他失望的事情,但他也一样。”
代玥似懂非懂地看着她,三年前,莽苍原一战,南泽大胜,还俘获了夏珂筠,一夜之后,女皇逃离南泽营地,再之后,顾长烟离开莽苍原,从新安都消失。
倘若是寻常人未必能想得通此种联系,可代玥知道这层关系。
“即使这样,在我们葛尔部,从来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哪怕此人做过有损部落利益的事情。”代玥握了握拳头,“所以,既然让你出兵,就不该再怀疑你!无论如何,以家人性命相威胁,这一样是我们葛尔部所不耻的事情!”
她说得字字铿锵义正言辞,可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
顾长烟想,葛尔部的束缚不少,可似乎并没有过分的事情。他们的正直是纯粹的正直,他们的善恶也是如此,因为贫困和饥饿去掠夺,因为崇拜而崇拜。
就如夏珂筠之前所说,在你的眼里,葛尔部是蛮子,是侵略者,可倘若你是葛尔部的人呢?因为两国战争而不得安生,连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饥一顿饱一顿,为了活命去抢夺。虽然这不是个理由,但是,我们可以改变对不对?
没错,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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