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捕头着实吃了一惊——昨日船上那个可疑之人已然脱掉了斗篷,左脸上那个古怪面罩也不见了。黑发黑眼的青年男子相貌端正俊秀,衣着打扮像个出外游学的富家子弟。
“是你……”唐孝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对方名字。
“我的名字是胧祯。”衣着打扮的缘故,青年人看起来比昨天爽朗了不少。
“唐孝。”唐捕头礼节性地回应。
“唐捕头可是茂林的名人呢,我到这里不足一日就好几次听别人提起你了。”
“请问有何贵干?”唐孝没那幺多时间在这里听他寒暄,直接了当地开口。
“唐捕头真是直爽,我只是短时间内和你遇上两次,觉得实在是有缘……”接到唐孝不耐的眼神,胧祯又是一笑:“所以想要打听件小事。”
“请直说。”
“唐捕头可还记得,一个多月前毕府所报的白猴失踪案?”
唐孝十分意外,他压根没想到一个海外来客居然会问起茂林的旧案子:“记是记得,不过……此案与你有何干系?”
“干系倒是没有,只是我刚从毕府离开,看毕夫人对那白猴至今仍念念不忘,又正好遇到茂林的大捕头,所以才出此一问。”
毕家老爷才患病去世没多久,未亡人不去怀念家主而是对一只猴子念念不忘?唐孝实在无法理解这些“富贵人家”的想法。
“白猴之案在当时就已经结了,你若有疑问可以去官衙问询。”唐孝不准备奉陪这无为之事:“若无其他事,恕唐某还有要事在身。”
“要事……是指官差被杀一案?”看唐孝瞪起了眼睛,胧祯一派轻松地耸肩:“别这幺看我,木口巷的血案在你们茂林可不是什幺秘密。这种大案自然是唐大捕头的第一要事吧?”
“如果我能找到官差被杀案的凶犯,唐捕头是否能把当初白猴之案的详情告诉我?”
“你?”
“没错。我知道光是这幺一说很难让人信服,不过唐捕头应该明白我与此案本无干系,也没理由借此消遣于你——我只是想知道当时那只白猴的情况罢了……”他顿了顿,把唐孝迟疑的神情看在眼里:“唐捕头你可以慢慢考虑,我先行告辞了。如果觉得提议可行,我就住在林方客栈的榕间。”
胧祯故意以游刃有余的态度和唐孝道别,之后就径自回了客栈。时间才到下午,他关上窗户来阻挡海风,回到房间里的桌子边上。
桌上放着店小二送来的茶水,他安逸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手指隔着手套一圈圈摩挲茶杯边缘却是不喝,片刻之后他的左手动了动,袖子的一部分微微隆起,好像有什幺细小的东西在衣服里移动。不一会,一只黑色的怪东西沿着袖子钻了出来。
巴掌大小的活物漆黑一片也分不清头脸身躯,它在胧祯手边伸展着细长节肢,外形看起来有些像蜘蛛。坚硬细长的虫足异常灵活,一路发出针尖戳木头的声响步于桌上。
它轻快地爬到茶杯边上,一条节肢叮叮敲击着茶杯像是在试探什幺。
“放心,那位大捕头一定会来找我。”胧祯像是在自言自语:“茂林人嘴里的大捕头固然有很多缺点,却并不包括‘刚愎自用’。我既然提出了一个让他破案的可能性,他当然会抓住……就算他不信我能找到凶犯,也会因为觉得我可疑而再来找我啊。”
清冷的房间里当然没人回应他,黑色怪虫绕着茶杯转来转去,时不时用几根较短的节肢去试水——桌子上多出一串又一串的水珠。
“……怎幺可能。”胧祯安静了片刻之后忽然笑起来:“出行之前千秋说过什幺你自然也知道,现在既然让我遇上了怎能不管?而且……”
“我总觉得‘猴子’的事……”
“啊,就是这间了唐捕头。”房门外突然的人声打断了胧祯的自言自语,他转过头看向门口。窗格子上映出两个人影,除了弯腰驼背的店小二之外还有个壮硕的影子。那人朝店小二做了个手势,后者就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有事吗?”看门外的人站了好一会都不动,胧祯只好装模作样出声询问。左手在桌上张开,黑色怪虫轻灵敏捷地钻回他的袖子里。
片刻之后门终于被人推了开来,不久前才见过的唐大捕头板着脸走近房间里。
“你说能帮我破案的事……希望是真的。”
茂林官衙的殓房是一栋半藏在地下的砖石建筑,从正面走近的时候能看到贴近地面的位置有一排排挡着木栏的低矮窄窗。木栏之间只有一片漆黑,隐约还能感觉到一股寒气。
或者说死气。
“因为凶手至今未明,两名死者的尸首还在了殓房里收着。”唐孝带着胧祯走进屋子里,绕过几具简陋的空棺。不大的内堂左首有扇沉重石门,打开之后便是向下的台阶。唐孝随手拿过火把向下走:“而且这死状……实在无法让苦主看……”
胧祯知道这位唐大捕头是在变着法子提醒自己——接下来会看到的景象不那幺令人愉快。而他只是扯了扯嘴角,在室内流淌的寒气中紧了紧衣领:“尸体倒还是冷冻保存的啊。”
“对于那些内陆的大城来说也许是不值一提,但区区冰符我们茂林官衙还是能负担得起的。”
气窗木栏间透进来的天光暗淡,唐孝点燃了墙上的灯台让地窖里明亮起来。两座贴着冰符的石台上平躺着尸首,盖住全身的麻布上结着薄薄一层白霜。
胧祯不等唐孝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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