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裕纯身骑白马,口角含笑,穿过树荫下懒洋洋的初夏。官家近日来宠幸莞嫔非常,这三日一朝,五日一会,可不就搁在脑后了,是以朝堂上诸事有大半是有影响力的几个山头拍脑袋决定的,端王府可不就是一座挺拔的山峰?这段时间端王府忙的脚不沾地,饶是如此,门前门后大把来拜见的人,几乎要排出巷子口。
就这样,能够抽时间出来私会佳人,小王爷的诚意,真的算的上杠杠的。
再转一个弯,看见清清静静的独立小宅门口木牌一个明字,萧裕纯拉着缰绳,停在了门口。
宋明哲正在院子里练功呢,在家时,从来都是祖父耳提面命让自己日日不缀练习,但是五禽戏这种东西宋明哲一直觉得过了五旬才有必要提上日程,童子功什么的最是讨厌。没想到离开了家,倒是自己忍不住整日躺在床上,不由自主下床走动走动。
身上的纹身已经完成了,只是有几处地方还有些红肿,这么一大幅纹身,师傅的意思原本是多分几次完成,宋明哲大手一挥,您这算挠痒痒吧。躺在榻上,立逼师傅加班加点整整四个时辰完成了纹身。
肌肤上的刺痛,流畅的线条,喷在身上的呼吸,宋明哲心想,大意了,这大概是被陆辛折磨的后遗症吧。
吐槽归吐槽,纹身至少是完成了,只是这右手受的伤恐怕一时半刻好不了了。那大夫摇头晃脑拽着花白的胡子表示,年轻人恢复好,说不定哪天无药自愈也未可知。萧裕纯气的要暴力伤医,被宋明哲抱胸拦下。
“算了,生死有命,和别人没有关系。”话是这么说,宋明哲反反复复拉着萧裕纯玉臂尝试,在发现自己还是可以把脉后大大松了一口气。
萧裕纯一头笑一头冲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宋明哲摆了五禽戏中猿猴的造型,噗噗笑出了声。
“您这又是玩的哪出啊?”小王爷颇有兴致的询问。
宋明哲一个犀利的白眼嗖一下就飞了过去,“小王爷贵人事多,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终于轮到我了不是?”
萧裕纯大笑,笑声惊扰了墙头上闲闲睡着的老猫。
“你说,我这个样子,可看得出来牢里吃过刑吗?”宋明哲皱着眉头,做出伸手拥抱的样子。
萧裕纯收敛了笑容,“肉眼应当看不出来。”言下之意,宋老翁手下一把脉,可就什么也瞒不住了。
宋明哲点点头,转身就走,“离家这么久了,也该给祖父报个平安了。”萧裕纯不甘寂寞跟了上去,伸手拉过宋明哲的手。万幸他不曾甩开,小王爷留了一个心眼,来了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就这么手拉手,往外走,两个人并肩走出了树荫里的锦绣堆。
门外,一人,一马,相视无言,人眼瞪马眼,马眼比人眼大,马眼看人眼低。
宋明哲手指僵硬在缰绳上,却没有爬上去的勇气,白马狮子骢一个劲儿用大大的鼻孔对着宋明哲喷气,一副爷看你不爽,还要怎样狂拽酷炫吊炸天的样子。
某次宋明哲不小心当着狮子骢的面说了它一句,带毛的畜生之后,这马就不是哪根神经抽抽,每次看到自己总要给个下马威。
“怎么,手上不了力,爬不上去?”萧裕纯一脸关切走来,方才趾高气昂的狮子骢,立马化身亲亲好坐骑,用长脸猛蹭着萧裕纯的手心。看的宋明哲一身的汗毛倒竖,这么好的演技,不去好莱坞飙演技真是对不起它一身的戏了!
萧裕纯自己先上马,把手大方伸给了宋明哲,宋明哲左右一看无人望见,仿佛娇羞的小媳妇一样,磨磨蹭蹭,好歹借着一拉之力,爬了上马。萧裕纯双腿轻夹马腹,狮子骢几秒钟内完成提速,不愧是大梁人民追求赞美的上好坐骑。
宋明哲表示,回去要给追风加餐!
这日头还早,正是初夏好时光,不凉不暖,树叶沙沙响,没有知了扯着嗓子叫。宋明哲走在熟悉的巷子里,身后是萧裕纯停在巷子口远远看着。早晨尚有一丝凉意,宋明哲重伤方愈,自然经受不得早晚温差,天青色外袍因为消瘦而显得颇有几分宽大,一侧的脖子上略微能看出一点纹身的边缘,他一步一步,眼圈里微微的红,朝家走着。知道身后的凤目视线尽数落在自己身上,让他安心不少。
吱呀,门开了,祖父像是要出诊的样子,手里提着本该由麦芽提着的药箱,忽然像感觉到了什么。祖父一个回头,毫无预兆就和宋明哲打了一个照面。
“爷爷——”宋明哲小声喊了半句,剩下的话语却是咽回了肚子。
几个月不见,祖父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一些,脸上的皱纹好似深了,宋明哲吸着鼻子,走到祖父身边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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