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十二对残疾人也不是没有丝毫怜悯之意,可一来对这个阿舅爷没甚感情,纵然体谅宫阿爹的心情,也很难感同身受;二来嘛,再多怜悯,宫十二也没本事帮这阿舅爷将手指头接回去,倒更能客观留意其他情报。
虽然以往宫十二全没将什么蝗灾放在眼里,可往日他又何尝在乎什么旱灾?前几个月不也给逼得灰头土脸?
所以一听说蝗灾宫十二就竖起雷达,听得阿舅爷感慨自身,阿爹又不给力只顾伤怀,也再顾不上自己原是和弟弟躲在后头说小话的,将小栓子放下地,随手指件事情让他忙着:
“也不知道鸡哥儿他们今儿一共下了几个蛋?你去捡来,再给它们都喂点儿吃食,看看地里的菜有几样能摘的,要是不够就问邻居家换两样,阿舅爷难得来一回,总要给阿爹做个脸。”
自己则随意将额前垂落的几缕头发往脑后一拨,赶紧几步往前头院子里去,未语先笑:
“阿舅爷你们怎么还在院子里头坐?这石凳虽凉,树却不够纳凉哩!还不如往屋里头去。”
刘茂看着已经许久不见的外甥儿,记忆中那个怯生生缩在他阿父怀里头,看到阿斌脸上伤疤的时候更是吓得泪花儿直转的小小哥儿,不知何时竟已经长成这样神采飞扬大方豪气的样子了。
一时也忍不住笑:“好哥儿!”
只是想着数月前的事情又有点局促:
“屋里头就不去啦!大刘村离这儿可不近,我腿脚又不便,又还要往集上去卖东西……
今儿就是来看看你,再和你阿爹提个醒儿,如今事情都办完,却要赶着点儿才能在天黑前到家哩!”
一边说,一边扶着大儿子刘学文的手就要起身,宫阿爹赶紧拦:
“阿舅您多难得才出来一趟,连顿饭都不吃,说出来外甥儿可没脸见人啦!”
刘茂自嘲摇头:“不啦不啦,你村子里人也没得因此就误会你的。”
虽咽下了许多话不再提,可陶氏哪里能不知道自家当家的心思?越发愧疚自己行事不当之余,也不好当着宫十二这个孙辈的再说什么,只是拍拍外甥儿的手:
“之前说的事你也上些心,虽说今年粮价必然高许多,防备了却没用少不得亏不少银钱;可要是蝗神真来了却没准确,更不是玩儿的。
备而不用不过损些银钱,只要人活着总有回来的一日;可要不备,有个万一,却是悔之莫及的大事……
就是阿舅家帮不上你许多,你,你和族里都好好处着,总不会没个着落。”
几句话说得宫阿爹心酸不已,越发不忍心阿舅拖着那样儿腿脚特特来一趟,却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要回。
只是他素来嘴笨,有心留客却总说不到点子上,宫十二只得站出来:
“这蝗灾是怎么回事,阿舅爷又是从哪儿看出来可能有蝗灾的,万一真有时除了储备粮食又要怎么处……
可都还要烦您几位和我们细说说哩!我阿爹夫郎人家,我和阿弟又年纪小,都不晓事。但这样大事又不好不与族里长辈细说——
这如何说,还要阿舅爷缓一缓,住几日,教一教我们这些小辈,最好能和族里长辈见一面。”
刘茂其实不太愿意见宫氏族人,当年宫流溪一事,不管有多少意外,总是他刘家亏了心。
外甥儿为此还不知道在族里受多少疏远,总算宫氏厚道,再疏远该给族里孤寡人家的份例从来没给短过,可他为着自家儿孙计,这些年不说帮衬这外甥儿,还睁只眼、闭只眼的,由得夫郎上门,将人家夫家族里帮衬孤寡的份例要走不少……
刘茂青壮年时一度是大刘村里头最能干的汉子之一,打猎素来是把好手,下地也肯使力,也曾是个爽气场面人,人说宫家汉子手上都有好把式,他还曾不服气,也真曾在打猎本事上胜过宫家汉子一筹。
落得如今,人穷志短,又恐宫氏见着他们上门,又在疏远了外甥儿去,不免犹豫。
宫十二就笑:“我们这族里长辈见不见再另说,可我们这小辈儿的没见识,阿舅爷可舍得不好生教导一二?”
刘茂自然不忍心。
这一带能聚起白水河,近山村落还常有山泉汇集成溪,大刘村那样半个村落在山腰的都能开得出田地……
这一带,不说年年风调雨顺大丰收,但干旱成灾却也少见。
应对蝗灾的经验,自然也是少得很。
刘茂自己也是因着早年曾经往外头跑过,还不提防遇上过两回蝗灾,听几处老人说了些故事,这些年因着腿脚不好远行,却也没真吃白饭:
残缺的手指做不来太精细的活计,可腿脚好的时候却没少往近处山林寻些适合雕刻的木头,挑些适合编织的藤条等物。
又正因为他腿脚不甚便利,对天气感知更敏锐,对近处植皮也更珍惜。
“都说旱极而蝗,老人们还有说蝗神是因着江河水落,虾神住不开了,就化蝗而出,另觅居所的……
这后一种说法我也不曾亲眼见过,但之前偶然遇上过两次蝗灾的地方,确实前一二年、或二三年,都持续有过大旱。”
刘茂说到此处,略缓了口气,而后方才继续:
“按说,一般只得旱个三五月的,庄稼多少还能收得些上来的地方,未必能起得了蝗灾,可事情总难绝对。”
要做一个好猎户,可真不是有把子蛮力就行的。
刘茂的观察力不错,心思也细,又因为才半大小子时,家里头阿父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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