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往前走,似乎进入了另一层次的人群聚集处。他们相互之间毫不生分地坐在一张张木制着漆长凳上,看湖,看远山,看太阳,看在他们面前走过的一个个匆匆而行的人。聚集在一棵棵树下喂松鼠,或观看喂松鼠。平时罕见的动物,成了此时构筑陌生人之间情感交流通道的共同话题点。
小只的松鼠,也因身形的优势而获得了行动上的灵敏迅捷,在一束束视线之间跳跃不定。那些不明形状的目光似乎深深地惊扰了它。这也使得围在矮篱笆四周的人,只能聚精会神地现场追踪观望,或是拿出手机拍下大幅的全景图而后在屏幕中聚精会神地找出那几乎与树干和土融为一体而又有细微区别的一毛绒长条。不用担心会被他们中的谁偷拍,松鼠是唯一想要努力的焦点。
正用着玉米喂松鼠的大人,脸上流露出一种类似喂养自家小孩的疼爱。旁边衣着鲜艳的小女孩,挥舞着手中的绿色荧光棒想要以自己的小小暴力表达对松鼠的喜爱,幼稚的举措引起人群一阵哄笑。松鼠窜上枝干躲得老远。由松鼠谈至宠物再谈至养狗,是一个可以再继续下去的很好的展开,也许终止于晚餐的时间问题。来去的说话声,更使这里像是一个集市。也发现,人们似乎普遍偏爱黑色系的衣服着装。要在一堆黑压压的人群之中一眼找出一个在熟悉感上心理感觉甚于直观形象的陌生人,从来就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
祁安再一次离开麇集的人群,走入紧邻的步行商业街区。深深的四肢乏力,从稀稀疏疏的外围步道上的空白空隙中,被吸附进内侧的走道上,再汇聚进她的感受系统中。里边这一侧几乎全是提供饮食的各式餐厅,在价格不低的消费区,像是专为游人而设立。
朝后张望,想去那家一眼进入视线的茶餐厅歇一歇脚,当然是在消费的前提下。早上从国际青年旅舍出来后,目前为止尚无任何食物入腹。从不拘泥于一日三餐,不讨厌食物,也不对美食趋之若鹜,食物对她来说能够提供基本的营养并且补充步行的体能即可。只是,自从初中时期母亲车祸去世后,她就基本不食任何肉类。这却也是她在后来至当前的不定点迁移中,始终难以一以贯之的饮食准则。只有让自己尽快地适应每一个所到之处,才能获得继续行走的力量。她并非完完全全的素食主义者。
小学懵懂时期曾经对于人非要吃东西才能活下去而疑惑不解,为此打算试试周六一天不吃饭。过早的叛逆引起沟通的不顺畅,继而爆发感性甚于理性的冷战,又因此而整整两天粒米未进。第三天她吃光了属于自我个人的所有食物。那是深深饿过之后,内心泛起的尚未自觉的对于食物的虔敬之心。不是要吃很多食物,也不是非要吃什么,而是要珍惜每一次所吃的食物。那是一种善待。后来,她切身知道人是可以在七天之内不吃饭而只喝水地维持着生命的,而那已将至最孱弱的生命临界点。
祁安已经不再设想在茶餐厅里会有什么令人惊喜的邂逅,只是为了增补些许体力,然后继续一以贯之的行走,继续各种错身而过的偶遇,继续感觉甚于形象的寻找……
一家外文书店。她总是被各种书店吸引。
她知道,书和面包,当世界只剩下这两项选择的时候,她也许还是会永远地倾向于书的,即使深知已经处于平衡的奔溃状态之中。不经思索的,出于本能的,感知和脚步同步的身体趋向。强烈的理想主义,执拗的非现实性。
书店内的空间结构和风格布置均洋溢着异国情调。她是站在外面的大街上透过整面的透明落地窗向里看,再在它的空间范围外整整饶了一大圈,才找到一扇似其正大门又不似其正大门的厚重玻璃推门进入的。
难得清新的暖气。店内清一色的木质设置。看不到店主,也觉察不到有管理者的存在,甚至几乎难以一眼发现收银台。隐隐以为不是一家提供商业服务的书店,而是一处让人随意查阅的藏书处。温馨的外域家居风格。不是特别大,只是够大,空间优化的原则使店内在能放书的地方都摆上了书,当然前提是容许至少三人并排通过。在这边找书过去,会迎面碰上从那边找书出来的陌生人。仅在第一层内部的两次拐弯之后,就能得知此书店“城府颇深”。不知店主是一位精通外语的中国人,还是一位在中国谋生的外国人。
书本随着旋转扶梯在内侧的墙壁上旋转着整齐地排列而上,有一个着棉麻长裙的印度姑娘正坐在阶梯上,身子贴着书架满脸专注地找着书。认真的姿势可以使人着迷。书店明显地还有第二层。四方柱和圆柱上也排满了书本,一直升到双手无法触及的顶部,好像是这些书建筑了书店的最令人舒适空间。根据上方的标签提示,所见几乎全是影、像方面的图书。有那么一刻,她为一些书深深地吸引,多么想就地坐下将那一本本内容精湛的图集细细欣赏,一窥那些画家、摄影家眼中的现实或非现实的世界。
所有的创作欲和创意高度都或多或少地与表演和窥视的本能产生关联。当然包括文字创作者。合上《》,最后一眼所见是戴珍珠耳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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