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的隔间里似乎传来细微的水声和人浅浅的呼吸声,屋外的渗入的灯光让他终于看清屋内的狼藉,翻倒在地上的不仅是他方才踢翻的案几,还有案上的烛台,椅子,放着脸盆的木架,甚至连床上的被褥也被拖了一大半摊在地上。
“猫儿!”惊叫一声,白玉堂险些又把手中点起的烛台摔在地上。
大半人高的浴桶整个翻在地上,地上漫延着冰凉的水,春天的夜晚虽不至于让地面的水结冰,但已过了多时的水也早已充满如冰般刺骨的寒意。
而展昭,此刻就倒在这刺骨的冰水中已不知过去多久,身上的皮裘吸饱了水变成了难看的深棕色纠结在一起,身下的水如果他没有看错,已经全部染成了淡淡的粉红色,弥漫在空气中冰冷的腥臭显示出那只会是从含有脓血伤口中流出来的血才会有的气味!
冷静,白玉堂,你一定要冷静!
如果你现在失去理智,那么你的猫儿也完了,完了!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你,是你!要是你也倒下去,那一切就将真的再无法挽回!
呼吸再呼吸,深深的吸进几大口刺痛肺腑的冰冷空气后,忍耐着喉间被血腥味呛得作呕的感觉,白玉堂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拼命克制住手脚的颤抖,他告诉自己,展昭他还没有死,自己还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不管发生什么事,他的昭绝对不会丢下他,他一定能把昭救回来,就像很多很多次,他们徘徊在生死边缘,最后却仍能渡过忘川彼岸只因为不断的呼唤。
湿透的黑色发丝缠在白玉堂的手臂上,扶起展昭的身躯触手却不是想象中的冰寒一片,反而是烧着火炉般一片滚烫。甚至比高烧疫症的病人体温更高,他卧着的一片地面和水渍竟都被蒸成了温的。掀开包裹在身上的皮裘外衣和褪下里衣直接触到皮肤后,已经达到了灼人的高热。
白玉堂抱起展昭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只是一整个白天的折磨和呕吐后空腹的饥饿和体虚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此刻躺在白玉堂怀里,他只觉得这就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场所,只要白玉堂怀抱着他,燃烧着内脏般的高热和要将下腹撕裂的痛楚都不再存在。
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感觉而已,很快疼痛和灼热又重新降临在他的身上。白玉堂本以为展昭早已失去意识,可是就在他刚要剥下展昭同样湿透了的裤子时,展昭毫无预警的忽然大力的挣扎起来,炽热的肌肤和气息此时让白玉堂感觉自己就像抱着一座火山,而且,是一座防不能防随时会喷出火焰的活火山。
“猫…猫儿……”艰难的制止着怀中展昭的挣扎和忍受着从他身上传过来一阵灼似一阵的高热,手中滑腻的感觉告诉他展昭又流血了,但是却不知道到底伤在什么地方。想把人抱到床上用真气打通他的经脉亦停止血脉的逆流引发的高热,但是他根本没办法抱稳挣扎中的展昭。
不知道是痛的狠了还是终于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展昭猛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白玉堂以为他终于昏了过去,下一刻就忽的感觉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痛的他也不得不咬紧了牙关,渐渐的鲜血蔓延的温热感就顺着手臂淌下来。
原来是展昭忽然一口咬了上去,这剧痛之下狠狠地一咬,差点就是白玉堂手臂上的一大块肉。
托这一咬之福,展昭似乎终于找到了最佳发泄口的就再不肯松口,虽苦了白玉堂就得这么一直也是咬牙忍着,但是他终于连抱带拖的把展昭弄到了床上。
展昭的身体依旧高热不退,白玉堂索性把剩下的半床被子也踢到了地上就留下光褥子。先脱掉自己也被弄得半是血污半是水渍的外套,才想帮展昭也脱下湿透了的裤子,怀中本来紧绷着忍耐痛楚的人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将他一把推开。
摔在一边的展昭开始不顾一切的想掀起身下的褥子就往自己身上盖,但两个人压在上面的重量让他根本就不可能掀的起来。
“展昭,你到底想干什么!”此时此刻的举动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白玉堂在展昭可以说瘦成峰岭的身上除了一些青紫色的磕碰外并没有看到严重的外伤,现下更是肯定了展昭一定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伤到了腿脚但却一直捂着掖着,直到今天伤痛发作再遮掩不住了,才被自己撞了个正着。
“你给我过来!”怒火窜上心头,再不顾会不会伤展昭,也许,真正会伤到他的其实就是他自己!
如果自己再晚一点发现,那后果,他绝对不愿意去预想那个后果!
展昭啊展昭,你说什么心心相许永生相系,不过都是骗人骗鬼你骗你自己还有害惨了我的鬼话!到底是什么样的伤才会让你瞒我至此,难道,难道这次真的再没有挽回的机会,不,不会的,不会的--
展昭虚弱的几下挣扎很快被制住,白玉堂紧紧地把他箍在怀里,此时他竟发现,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这么亲密的抱着自己的猫儿了?
平日裹着披风的身子才让他看不到,原来怀里的人已经瘦到了这个地步,横看成岭侧成峰的身体比看上去瘦得还要惊人。原本脂肪就不多的身上此时连肌肉也没剩下多少,只有一副高大的骨架……磕得自己身上也痛了。
抖着手,究竟是恐惧还是不忍去看,但心中的焦急与不安却告诉他一定要尽快处理猫儿身上的伤口--究竟是多深的伤才会让他流这么多血,凝结的部分已经把裤子粘在了展昭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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