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人人皆知你与六皇子交好,即便有人心存妒恨,也不敢明示。你只睁只眼闭只眼,别太过较真就是了。”
唐渡函心里想,大约,就是要活得像郭尚仁那般才叫做“不较真”?
“虽则你不过是个文书一职,但到底内阁是皇上平日政见要闻商议之地,其中利害关系毋须我多言。”荀驿杨嘴角笑得朝着鬓角勾去,“果然没有看错你。”
唐渡函原本只想会会翰林院那帮人,不想如今彻底换了地儿,自己其实倒还挺乐意修书的工作,他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身子倒在椅间,不知此行是油锅亦或是火镬?
次日换了新官服往内宫走去,内阁虽无实权,但却由皇上直接过问,因此设在内宫方便随时召见。
“你倒挺聪明,耍了手段利用六皇子,低贱的下等货色。”白衣男子路遇一声骂道。
唐渡函已知道他就是钟敬亭,户部尚书独子,又是仙逝的太后母家,地位赫赫,因此并不犟嘴,只置之不理。
“平白你次次在我跟前甩脸子,你万万不该拿六皇子作你底下使,下贱胚子。”钟敬亭一袭白衣长袍紧跟不放。
唐渡函一心只想甩手。“不知二位在此,卑贱草民打扰了,唐大人新晋升迁,大喜大喜。”方霖咏打着揖鞠着躬走来。
钟敬亭低眉扫一眼,“整天低贱挂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打马家山方家村出来的,自以为搭上三皇子就天天作脸,不过你也算好,好歹知道自己低贱,不像某些人假作清高。”钟敬亭往日便看不顺眼方霖咏那副低头哈腰的姿态,以往不说是不愿多事。
唐渡函明白他指桑骂槐,也着实被恼怒,气急了说:“钟公子得祖上庇佑,自可做天边月,我这般泥尘中来的只能做树,希冀日后给予子孙后辈福荫。你也不必连敲带打,真疑心我利用六皇子,自行问去便罢。”
钟敬亭蔑笑几声,甩了甩手,:“嘴皮子挺不赖,不过到底也是败犬狂吠。”说罢拍拍身上灰尘,拂袖而去。
“唐大人,卑贱草民谢过。”
唐渡函敷衍两句也互相散去。
恍惚间四年已过,唐渡函在内阁装聋作哑像郭尚仁一般安然过了些平静日子,同六皇子之间感情也愈发深厚。春风一样闲适的日子在大寒这日因皇后突然薨逝倏忽而散。
☆、国丧
万庆四十二年冬至,孝慧皇后突然病死宫中,年仅三十有五,一时流言四起。
消息传来时,唐渡函正在六皇子宫中睡醒,一夜春光旖旎,那厢已是朱颜辞镜、碾落红尘。六皇子听得下人来报,怔怔许久,唐渡函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在一旁静静候着。
钟敬亭冲进宫内,督促六皇子赶紧前往已故皇后宫中,独不理会唐渡函。
硕大皇宫,惟皇后宫内没有落雪,都被纷至沓来的脚步踩作滴滴污水往地下流去。
太医诊断是当年皇后产六皇子大出血后身子一直气血亏空,加之又患有咳疾,方才终于熬不过这一年寒冬去了。
“母后虽说身子一直不大见好,但也从未病重到这般地步。这几日儿臣也时常来看望不曾见过什么异样。”六皇子跪于床前低头高声说道。
“六弟所言极是,儿臣也连着几日都有向母后请安,母后身子虚弱,久不过问宫内之事,只一心静养天年。如今猝然去了,怎不叫人心疑?”三皇子跪在六皇子身后,磕头拜向皇上。
“再诊。”年迈而无力的声音自上方如寒冬之日一般飘来,“召整个太医院来,再诊。”
璟贵妃站在一侧安抚皇上情绪。
又过一个时辰,太医院给出的答复集体一致,两位皇子也再无言以辩。
皇后丧礼定于六天后,行国葬,六皇子举头幡,闻此,朝野百官对立嗣一事几近定下心来。
唐渡函已好几日不得六皇子消息,只知他日夜宫内守灵,自己除却照常内阁行书、致宁庐过活外再无他事。小松依旧未曾娶妻,归云如今也已十六,出落得小家碧玉、伶俐机巧模样,唐渡函日夜心心悬挂宫中之人,饭也不甜来茶也不香,半夜梦醒,抄起一卷《楚辞》来看。
“咚!咚!”木门被敲得擂鼓作响,钟敬亭披头散发、白衣浊浊,不顾雪夜路滑踏马而来,气喘吁吁地叫到:“六皇子!中毒。”
闻言惊得致宁庐里一片鸡飞狗跳,自搬进后从未有过这般状况。唐渡函看看身旁几人,好不容易强定神色吩咐道:“小松你跟着钟公子去宫里,归云同我去荀府。”
“公子,我陪你去荀府,夜里黑灯瞎火着实不安全。”小松给唐渡函系上厚重的披风。
唐渡函紧握着小松哽咽说:“我不打紧,只有你去他宫里,我才安心。”
几人就此匆促别过,唐渡函二人都不会骑马,只点着灯笼小步快走到荀府门前。
荀驿杨已经睡下,听得仆人来报,裹起披风就走了出来。唐渡函倒豆子一般急急地说清原委,荀驿杨忙忙地换了衣服赶着马,留下归云、背着唐渡函往宫中奔去。俩人在宫门口见到小松,“钟公子路上归心似箭,雪夜路滑,一个趔趄从马上摔了下来,已经抬去太医院了。”宫路漫漫却不许马匹狂奔,三人黑夜里凑着微暗的灯火往内宫跑去,一路高墙寒雪,凄景冷月。
进屋时早已黑压压跪满了太医下人,皇上、璟贵妃也都散发而坐,一脸怒色急样,等着太医诊断结果。
荀驿杨几人跪在 ,只能低头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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