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白虎偷听到了山中道路的秘密,如果顺着水流方向走的话,就能走出岔道,回到下山的道路上。
只是当时,他一没料到仇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以为仇正只是索要钱财,没料到这些钱财会被用来招兵买马,对陈博涉日后一统天下的霸业构成威胁。二来,他当时失了面具,没办法在边兴等人的面前现身,便只好逃了。
这些救人的方法,和他不去救人的理由,他都不能说,只能一味地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又说了一遍,“季某判断错误,使下属身处险境,使宣国损失钱财。又临阵脱逃,置下属于不顾,请将军责罚。”
“够了!”陈博涉喝道:“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要消失得无影无踪,每次回来都是二话不说要我治罪。就算你逃走了,那么你逃到哪里去了?你消失的那么多天再干什么?你为什么只字不提?”
云霁低着头,不敢对上陈博涉的目光,他无法回答,只能祈求陈博涉以治罪之名,给他一个了断,“请将军以隐瞒不报,延误军机的罪名,将属下治罪。”
“你到底要我怎样?”陈博涉真的有些发怒了,俯下身拽着云霁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你是想我把你治罪了,你这些隐瞒不报的罪名就算坐实了,以后你再继续瞒着我,你只要要求我军法处置,就可以不说,永远不告诉我,是不是?!”
云霁避不开,被强迫着对上那双眸子。
那里面有隐忍了很久而爆发的怒火,有被拒绝了而垂头丧气的无奈,有被欺骗被隐瞒被无视了的失落,甚至还有些孩子气的……委屈。
云霁觉得心里生出了些难过,有些愧疚,如果是朋友之间闹成如此僵的局面,他肯定会忍不住说了实话。但君臣之间……
难道让他如实说,他是因为无法以真面目相对而逃走,为了修补面具而消失,而陇南山中那个绑架了宣国五百多名士兵的人,是他的同门师弟?
他说不出口,无法回应,无法回答,无法解释,甚至连个安慰也无法给予。
只要他戴着这个面具,他就应该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既然作为陈将军的下臣,就应该辅佐主公。如果辅佐不到位即为失格的话,他确实是应该受到责罚,无可辩驳,无可非议。
那些不能说的事情,他只能默默地埋在心底,无法吐露。
所以,对于那些疑问和斥责,对于陈博涉眼睛里面充斥的那些情绪,他无法使之疏解,只能逃避。试图以沉默,来结束这个两难的处境。
是的,他胆小,他自私,他怯懦,所以他只能也只敢这么做。
“季先生,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对我……坦诚相告……”陈博涉松开了抓着他的衣襟的手,无奈地垂下了方才还施了力气,紧绷绷的手臂。
他真的对季先生,真是无可奈何。
无论他怎样试图去了解,去怜惜,去爱护……季先生给他的,永远是个客套的回应,冷漠的背影,和横亘在二人之间那跨越不过去的距离。
季先生的那张脸,始终是如此淡然,如此镇定,如此冷漠。即使当他气急败坏地急于发泄怒火的时候,季先生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而比那张脸更绝然的,是季先生的心。
仿佛冰冻着的,从未融化。仿佛沉睡着的,从未苏醒。仿佛隐藏着的,从未暴露。仿佛伪装着的,从未揭开。
从未给他看到那真实的一面,究竟是怎样的。
季先生仿佛给自己筑了层茧,将自己包裹在其中。
将军法、规矩、lún_lǐ、道德之类的大话空话横亘在两人之间,当做一道墙壁,将他隔绝在墙壁的这边,只能远远看着。
看着那边的人儿,独自哀伤,独自沉闷,独自承受,独自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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