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俨抬起手肘重重撞他:“滚!”
人却还是被他拖进了店铺里,初夏暖暖的阳光仿佛能穿透了胸膛一路安抚到心底。
那年的奥运会,严俨也是在魏迟店里看的。魏迟说家里没人,在店里和在家里没有区别,还不如待在店里,有那么多老婆陪着。他管游戏机叫老婆,墙上的42寸液晶是正房,扔在柜台上的笔电是情人,兜里的手机是三姨太,包里的psp是小蜜,其他还有零零总总的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小七,艳福齐天,堪比韦小宝:“富玩车,贵玩表,哥玩不起女人,只能玩数码。”
严俨喝着啤酒,很不是滋味:“哥连数码都玩不起。”
魏迟很体贴地跟他碰杯:“所以我才找你,有比较,才会有平衡。”
严俨知道他嘴贱,暗里小小地磨了一阵牙,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下巴:“魏迟,你最好这一辈子都别找我给你修面。你知道我手滑,万一一时没把剃刀握住……”
魏迟愣了,下意识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脖子。严俨满意地呷了一口酒,完全沉浸在了开幕式精彩、快乐、难忘的气氛里。
幽幽地,魏迟附到严俨耳边:“算你狠。”
严俨笑着同他碰杯:“客气。”
那晚的电视直播一直播到半夜,街上除了昏黄的路灯,几乎不见行人。电视中的喧嚣欢腾和道路上的宁静形成太过鲜明的对比,几乎让人产生一种似梦非梦的幻觉。
魏迟的沙发太松软,两个人坐着坐着就挨到了一起,肩碰着肩,谁的脑袋稍稍偏一下就能搁上对方的肩头。魏迟长长地叹息:“哥就算没有帅到惨绝人寰的地步,至少也总有人说我长得像金城武,还是个网游公会的大会长。不是我吹,公会里跟哥视频过的小妹妹,哪一个不是哥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哭着喊着认我做干哥哥?怎么就沦落到了跟你一起看电视的地步呢?”
严俨不动声色地咬着易开罐:“那你找你的妹妹们去啊。”
魏迟沉默了一会儿,一头靠上严俨,语气沉痛:“操,拿了装备就都跑了。”若是在脸上贴上两条宽粉条,或许会更生动。
那天晚上的开幕式结束后,不肯消停的魏迟又嚷着要吃宵夜。离理发店不远就有烧烤店,两层的小楼楼上楼下坐得满满当当。满头大汗的小伙计站在长长地烧烤架后,火焰山上拿了芭蕉扇的孙猴似的,从头扇到尾,又从尾扇到头。
魏迟径自指着小伙计背后的价目表,一样样一一点过:“羊肉串、鸡中翅、鸡心、里肌、馒头干……先来二十串,还有扇贝、生蚝,也弄几个。葱烤活鱼,称条大点的。再来几打冰啤。哎,再上几斤小龙虾。”
严俨听得皱眉:“你吃得下吗?”
魏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饿了。”
严俨说:“下午你不是刚在我们店里吃过一大碗炒饭吗?”
魏迟看着严俨,表情古怪:“你炒的那个?”
严俨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目光平静。
魏迟垂眼摸摸鼻子,扭头去找烧烤店的伙计:“那谁,赶紧给哥腾张空桌子!”
坐下后,魏迟习惯性地掏烟,却满桌找不着打火机。严俨把自己的丢给他。魏迟点了,笑得有些自嘲:“没办法,戒不了。”
严俨说:“慢慢来,就戒掉了。”
魏迟咧了咧嘴,把烟盒推给了严俨:“等你戒了再说吧。”
店里的跑堂跟魏迟很熟,魏迟自小长在这一片,号称方圆十里无人不晓:“魏哥,最近怎么没见你来?从前天天半夜喊我给你送外卖。”
魏迟眉飞色舞:“哥洗心革面了。”
小跑堂单手托着托盘,笑着穿梭在热火朝天的客流里:“你就吹吧。”
“毕业以后找不到工作,我在家里混了段时间,反正也没人管我。”魏迟跟严俨解释,“游戏这种东西,玩上了就不想离开了。”
严俨低头静静地吃,魏迟的声音穿过嘈杂的音乐传到耳边,明明只隔了张桌子,却仿佛隔了很远很远:“其实,我也去公司上过几天班。不合适。你能想像得出来吗?我这个样子,穿西装打领带,再背个电脑包?每天挤地铁挤得跟散掉的百叶结一样。我朋友看到过我上班的样子,说想起了一个成语……”
严俨看着唾沫四溅的他,嘴角往上勾:“人模狗样。”
魏迟很挫败:“你比他们还毒。他们最多说我衣冠qín_shòu。”
严俨笑而不语。魏迟絮絮地往下讲:“后来是我外婆……男人嘛,养家糊口是第一位。养不起老婆小孩,起码也要养得起自己。以后,至少也要有钱给我外婆买药,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
之后魏迟又说了很多,前言不搭后语的,连舌头都大了,喝一罐酒,吐一筐的话。严俨呷着酒三心二意地听。
脸色酡红的魏迟忽然直直地看向他:“严俨啊。”
“嗯?”
“呃……”
“什么?”
“算了,我不说。”
“……”
等到走出烧烤店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亮。高出他半个头的男人看起来不壮,却死沉死沉。严俨架着魏迟一路往回走,一边考虑着回去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否则上班恐怕出差错。
魏迟却赖在他耳边吹气:“严俨。”
严俨朝天翻个白眼:“嗯?”
“跟你说件事。”
“说吧。”
魏迟勾着严俨的脖子,声音很低:“以后别做饭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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