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随像是难舍,盯着马儿踌躇了半晌,才总算压着嗓子支吾地诺道:“那……那就……就是大王您的了。”
慕容冲略略抬高下颔,冲着一旁的士卒道:“牵出来。”
段随的眼睛凝在马背上,等到慕容冲从旁人的手里接过缰绳,仍旧盯着不放。慕容冲眼底里没什么情绪,利落翻身跨上马背,他没什么动作,自然是别有意图,段随会意,恭敬地替他引马。
“将军可谓大将军之心腹,为大将军招兵买马、举复兴之旗,又与大将军夫人为一胞姊弟,怎么如此小气,连失一匹畜生,都要挂在面上许久?”
段随低头只顾看路:“大王,您不明白……”
慕容冲不置可否,继续由着他在前牵着马缰,半晌才问:“若孤今日不曾出手,将军驯服不得,打算如何?”
“能如何?”段随说:“自然是愿赌服输了。”
慕容冲轻笑一声,他高高地居在马背上,余光见到马下的人,微渺的像不入眼,他说:“若是孤,就宰了它。”
段随一愣,脚下绊了一跤,靴子尖磕着尖锐的石头,连着脚趾都疼,他忍不住抬起头,也不顾疼不疼,逆着阳光辨认出马上人的神情。
他说:“大王,您说什么?”
“宰了它。”慕容冲重复一遍:“从前,在邺城,孤的坐骑御风受了惊,一时不听使唤,撞了人才停下,所以,孤就宰了它。”
段随心底漏跳一拍,一股难言的畏惧冲到脑袋顶,又盘桓了很久,眼前慕容冲如同在笑,眉眼之间却毫无情感可言,他忍不住去想他方才驯服烈马的场景,眼睛抬起来的时候,似乎真的是极尽温柔的。
段玉容手里捉着陶和纸浆糊的瑞兽,兽的嘴巴大咧咧地张开,露出鲜红的舌头和平整的牙齿,她的目光慈爱,弯下腰逗弄着在她脚下爬行着追逐的稚童。
幼容半阖着眼,手支着脑袋。
“畜生都长着獠牙,怎么像人一样,是满口平平整整的呢?”
玉容从旁睨她一眼,见她懒散的模样,才将地上的慕容忠抱了起来。
“这是瑞兽,怎么是畜生?”
幼容不置可否:“有时候,人也长着獠牙,比畜生还不如。”
慕容忠因得不到母亲手里的玩具而悲哭出声,玉容急忙地将他抱紧,以温热的掌心拍抚他的脊背。
幼容从床上站起来,她穿有如猎服一般窄袖的裙子,乌发有大半散下来,她绕到长姊的身后,帮着忙逗哄了一会儿,才说:“这要是我的儿子,打生下来,我就不许他哭。”
玉容抱着熟睡的慕容忠坐到胡床的边沿上去。
“堂堂大将军之子,怎么说哭就哭呢?”幼容随着坐到她的身边去,见她迟迟地不说话,便又转为问道:“阿姐,听说,咱们要到长安去?”
玉容嘘声,她低下头去,见怀里的慕容忠只剩了清浅的鼾声,才细声地答道:“是啊,听说是又要打仗了。”
“只是,怎么打去长安呢……”幼容透过半掀开的帐子看外头,除却紧挨着的帐子,别无其他了,她转回头,再发问道:“女眷随军,一起到长安城去吗?”
“出了关东,关东就不是咱们的了。”玉容说:“大将军打到哪里,咱们都得跟着。”
幼容不说话了,帐子里颇闷热,她起身走到姐姐的妆镜前,指尖点拨着陶瓷罐的盖子,拨开了,紧凑地掘出□□来铺在面上。
玉容站起来,着急地望向她:“你省着些用。”
幼容没有理会,她从铜镜里认出自己,半晌才说:“长安的女人都用百花研的粉,口脂也是香的,等咱们到了长安,是不是也能用了?”
玉容将慕容忠放到榻上,坐到她的跟前去:“妹子,你也该嫁人了。”
幼容不理会她,口气颇是刁钻地答:“阿姐莫不是又要劝我嫁给大将军作妾了?”
“我知道,你的心性高,寻常的将军不入眼,又不甘作妾。”玉容搂住她的肩膀:“可是,你的年纪也不算小了,今后随军,也不好没什么名堂吧?我今日方与你兄长商量了,只是,还要看你的意思。”
幼容的眼底里有一束光,像河湖的涟漪一动,她还在看镜中的自己,却不似那么专注:“我若一旦说了我要嫁给谁,长兄和长姊都为我做媒?”
玉容点点头:“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就去求大将军。”
幼容唇稍翘起,她倏忽地转过身来,面对长姊。
“我要嫁中山王。”
雷鸣声从天边滚落下来,落到地上成了噼啪的雨点子,韩延一手撑着伞,厚重的帐子掀开了,一股寒风裹挟着灭了烧着的柴火,慕容冲的披风长长地像条尾巴,直到帐子重新落下了,不见了寒风,才堪堪地垂落下来,贴服着脊背。
他的面色不太好看,又不像是因为过多的饮酒,幼容坐在胡床上,眼看着他褪下甲胄和佩剑。女子的面上涂了一层薄薄的脂粉,看来颇为劣质,都随风吹轻浮地飘起来,她还穿窄袖的裙子,头上簪着花,从一个帐子里被送到另一个帐子里,就算是婚姻了。
慕容冲也坐到胡床上,幼容悄悄地打量他,有些疑心他是否用了脂粉,又是否用黛画了眉毛。
“你怕打雷吗?”慕容冲问她。
幼容滞了片刻,摇摇头,嗓音压得很细:“不怕。”
慕容冲不再说话了,他站起来,随便地抓住外袍,撑开伞,似乎想要到外面去。
幼容有些着急了,她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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