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听,梁志远是嫌弃我娘出身,说想嫁进梁家就不能带孩子。”
“他真这么说啊?”爹愣了一下。
“你以为呢?要不然我娘怎么现在还是个姨太太,不是太太啊。”
“好了好了……”一直没说话的姨却在一旁开口了:“景玉,你别听你爹瞎说,我可是一直把你当我亲生儿子。”
“老糊涂。”
爹刚要开口反驳,便被姨揪了袖子。
姨边给我夹菜边笑道:“我那个侍女春红啊,看着模样不错,本来想留给你的,唉,没想到被崇玉那小子看上了,给要了过去。姨下次再给你物色个更好的……”
我把碗放了下来:“不用物色了,我吃饱了。”
说着我推椅起身。
“景玉!”
出门,风有些凉。
窥见周围守在暗处的保镖,来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了。
爹那个傻子,说什么打发走了,人家只是换了个地儿守而已。
忽然想起了大哥在临行前的话:
“我在租借有朋友。”
看来,不是一般的朋友啊。
一时间,我心里说不出个滋味。
这么大个事儿,他从来没告诉过我。
回了饭店就去堵岳维仁,本来想给王全求个情,没想到岳维仁一提王全就冒了火气:“救国思想是有,一身土匪习气!你别说了!我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
“呵呵,岳兄人中之龙,何必为一个副官生气?”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岳维仁一脸愤然:“那个罗武你知道吧,上海的黑毒之流,政府下了许多次禁烟令,都是被这帮流氓给败坏了!党国就是烂在他们手里!王全倒好,居然去罗武的场子上去赌!呵,你看,罗武马上找人给我送了一副请帖,说什么多有得罪,要给我赔罪设宴。你要我的脸往哪里搁?”
“这罗武倒是会为人,知道岳兄厉害。”
“厉害个屁!这次调职来上海,说不定就接了在驻沪军的职。他们这是投石问路,要抱佛脚呢!”
我拍了拍岳维仁的肩膀。
他叹了口气,问身边副官道:“王全还在屋里反省呢?”
那副官却是答的流利:“王副官出门看戏去了。”
岳维仁一下子变了脸色:“哪家戏院?”
“好像是……福满楼。”
岳维仁闭上了眼睛,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把他给我找回来。”
“啊?”
“快去啊!”
“我……跟他同级,他……不见得听我的……”
岳维仁睁眼,猛然把腰枪啪的掏出来拍在桌子上:“那就把他就地正法了!”
那副官吓得一跳,忙瑟瑟缩缩地走过来,要把岳维仁的枪揣进怀里。
我按住抓枪的手,侧首对岳维仁道:“岳兄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岳维仁站起来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小几:“他去哪里不好!那福满楼是罗武的场子!”
我一愣,忙劝解道:“要真是罗武的场子,咱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平白给外人看笑话,那可更塌台了,不如我去一趟?保准把他拎回来给岳兄发落。”
岳维仁沉默了半晌,终究是叹了口气:“贤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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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汽车就往福满楼赶,刚进戏园子便见前台门柱上木刻一阳体朱漆镏金楹联:
“或为君子小人,或为才子佳人,出场便见;
有时风平浪静,有时惊天动地,转眼皆空”。
随着戏园领路的小仆,朝着人声处走,一开里门,却听里面爆出阵阵喝彩。
却见戏台顶上,悬着红布幔织,露出半截朱漆描金的横匾:“声满歌楼”。
下面人山人海,早已座座客满。这才注意到台上花旦一张俊脸,身段清丽,水袖如花,一开口却是珠圆玉润的歌喉。
这孩子唱的不错。
“那是当然了。”
侧头看带我入园的小仆,一怔之下才发觉自己原来已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那小仆笑道:“不瞒爷说,这位柳小爷可是咱们福满楼的台柱子……”
再向台上细看去,只见台上花旦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容如烛色下印着月辉,不辨雌雄,一身水袖飘逸的艳色戏袍,贴着身段直垂于地,穗瓣儿细如轻丝,光下艳衣衬着冰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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