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姐弟三人都睡着了,你推我搡没有拿出去的油灯不知道被谁碰倒,点着了蚊帐,灼热中十一最先惊醒,他顾不得身上某处火烧火燎的灼痛,把大姐大弟都摇醒,赤脚跑出去,在寂静漆黑的夜里跑到亲戚家叫门救火。
厨房的大水缸没有水,亲戚到山脚现挑的水,幸好房里没有什么可烧的东西,蚊帐和盖在蚊帐顶上的塑料薄膜烧没了,爸爸妈妈结婚时的做的大床也烧得漆黑,居然还能用。
三姐弟身上多少都有伤,大多是烧融的塑料滴下来灼伤皮肤,但都不严重,虽然以后会留疤,但不影响健康,没有生命危险,这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
几天后爸爸回来,给三姐弟办了转学手续,把他们都接走了。
现实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
因为学历不高,又没有手艺,即使进了工厂,每个月也只能拿几百块钱的工资,虽然在村里人看去不少,但是要养活一家人,还有五个上学的孩子,日子的艰辛可想而知,没有多余的钱租房子,只能住爸爸厂子的宿舍,小小的屋子塞了两张床,爸爸把床加工后变成了上下两层的架床,正好睡下一家五个人。经常换工作,住房也跟着换,牛棚改造的宿舍,库房改造的宿舍,住过最好的房子是一个老板未完工的别墅。
上下两层,每层都有卫生间和浴室,天花板地面墙壁都是水泥,每个房间住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十一他们家分到的房间在一楼,窗外不远处就是一个大池塘,池塘岸边有一种高高的水生植物,深秋的时候大姐会和其他同是打工仔后代的小姐妹一起采摘植物的种子,小指头大,圆圆的,拿线穿起来当做项链。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户最上面的玻璃缺了一角,十一独自在家的时候听到窗外有本地人大声叫骂,窗玻璃是印花的,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也看不到外面,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几个脏兮兮的玻璃瓶子被从那个玻璃缺口中塞进来,还有大量的塑料袋沙土等垃圾,玻璃瓶子摔在下面的餐台上,碎裂开来。一片狼藉。
十一缩在屋角,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等那些人走后,拿着扫把簸箕和抹布,慌张地把屋里打扫干净,没敢告诉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工作也不轻松,经常要加班,没日没夜地干,幸好孩子不小,照顾自己还是能做到的。即使接到了身边,也只是每天都能看见,至于指导孩子学习,思想教育什么的,却有心无力,陶妈妈大字不识两个,陶爸爸少言寡语,因为生活的压力,每每不是训斥就是“我和妈妈那么努力挣钱,考不了好成绩回来有你们好看!”
是什么样的“好看”,十一他们都知道。烧饼或者竹笋炒肉都是家常便饭。
g省是沿海发达地区,从汽车下来看到那么多的高楼大厦,人来车往的街道,商品琳琅满目的商店,衣着光鲜的人群,都深深地震撼了十一的心灵。
他有着深深的自卑。新学校里的孩子吃的穿的比他好,知道的比他多,昔日引以为豪的成绩在那里也不够看,本来就不太活泼,更是沉默了。他很少玩。每天就是学习,学习,回家了扫地择菜做饭,饭后洗碗做作业,大姐大弟不喜欢做家务,每天都把活扔给他一个人,还不允许他告诉爸爸妈妈,即使他们不那样警告他,十一也不会告诉爸爸妈妈,他还没有那种意识。他把很多事情都放在心里,像被欺负或者难过的心情。
课间,同学们都在操场上又蹦又跳,你追我赶,十一就坐在座位上看书做习题,偶尔倚在走廊栏杆边看风景,操场角落里的木棉花开,火红的花朵在枝干上怒放,不用一点绿叶的陪衬,那时候还没有学过那篇关于木棉花的课文,只觉得碗大的红色花朵开在蓝色的天底下,有种让他落泪的感动。
在那么多同学当中,十一的成绩并不是很突出,尤其是五年级有了英语课之后。英语测验经常不及格。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并没有得到和付出的努力相当的收获。但上天还是眷顾十一的,小考规定英语只占50分,数学和语文则占250分。十一英语考了32分,数学和语文都超常发挥,考上了市一中。
那所小学那一届只有十一考上了市一中。
爸爸很欣慰,夸了他几句。也仅此而已。艰辛的生活让他们都学会了精神鼓励,就像他们从小到大从来不为生日庆祝一样。大姐转学后留了一级,和十一同级不同班,没有考好,上了一所三流初中,她说初中毕业就不上学了。爸爸没有发表意见,似是默许。
开学时十一独自骑着自行车去学校,因为家离一中骑自行车只需要二十多分钟,虽说是义务教育,但住宿费什么的还是象征性收点的,十一就没有住校。中午一般不回家,在学校吃了午饭,在教室或者教室外的回廊看书,发呆,打瞌睡,下午上完课了再骑车子回家。
升上初二,大弟考上了另外一所比市一中稍差点但也很不错的中学,十一开始住校,爸爸说这样可以多点时间学习。十一没有意见。他一向很少意见,在家里的时候话也不多。
宿舍是新建的,光线明亮,新铺的瓷砖很光洁,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桌子和柜子。那是十一第一次拥有专用的储物柜,虽然只是暂时借用。也是第一次住在那样好的环境中。有些许雀跃的心情。
可是十一不记得初中时他曾有过名叫燕昶年这样出色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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