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正琢磨着怎样才能把右腿上的石膏绷带取下来,因为腿痒得难受,抓又抓不到,忽然听到医生叫我妈妈的名字,然后就听到医生在门口小声地对妈妈说:你看怎么办吧,趁着他还小,要马上手术,再大了就会有生命危险妈妈好一阵没吭声。接着是哥哥的声音:能不能推迟一点,钱不凑手,得2-30万吧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最后是医生的话:最迟明年春上,他已经很严重了,晕倒的次数会越来越频繁明年春上也好,现在太冷,不利于手术的愈合。
我知道他们说的是我,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说的竟然不是我的摔伤,而是正在威胁着我生命的莫名疾病,而且最迟要在明年春上做手术。
我的命怎么这样惨?我自小身体弱,不能像其他的孩子一样玩耍嬉戏;我的爸爸过早地离我而去,我不能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坐在爸爸的怀里撒娇耍赖;我的家庭穷困,小时没有从商店里买来的玩具,上学没有漂文具盒,到现在我连酷爱的单放机都没敢向妈妈提及可老天为什么要让我得了这样可怕的病,妈妈又能从哪里弄来那天文数字般的手术费用?
人活着痛苦,其根源是人对未来抱有希望,像我,已经对自己不抱什么希望了,我甚至希望快点给自己的生命画上休止符。这样颓废绝望了几天,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早上醒来,我忽然觉得轻松了、平静了。我笑着对妈妈和哥哥说我想回家,因为我们那里是从来没有在医院过年的先例。
妈妈和哥哥还以为我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也就千方百计地哄我开心。首要的是,要顺着我的意愿办事。而且,妈妈是早就答应带我回家的,于是,我很顺利地在腊月二十八那天早上出院了,虽然腿上的石膏带没有取掉,但能够回家,也算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出院的时候,干妈来了、干爸来了、眉姐姐也来了,而且提着好几个装满东西的大袋子。老远看到他们来了,我就赶紧把脸埋在哥哥的胸脯上,我不愿意再看到他们,也或许是不愿意让他们再看到我吧,包括那个对我有着哺育之恩的干妈。
哥哥将我抱到一辆豪华精致的小轿车跟前,立即有人打开车门,把我抱了进去。然后哥哥进来了,妈妈也进来了。我还是头一次坐这样豪华的轿车,心里很是兴奋,觉得自己是快要见马克思的人了还能坐上一回轿车,也算是老天开眼了。
不知道是为什么,车还没开动,我还没来得及享受轿车的舒适,就在哥哥的怀里睡着了。我不知道那是哥哥特意让医生提前给我打了针的缘故。我不知道,我坐的这辆轿车是干爸的局长用车,我更不知道,在我们后面还有一辆小轿车,坐着干妈干爸和眉姐姐,还有那几大袋子东西。
醒来时,已经在自家床上躺着了。床不算大,可哥哥也挤着我躺着,他很疲倦很憔悴,白白的脸很有点儿灰。房间的门虽然关着,我还是能感觉到屋子里聚满了人,人声鼎沸的。妈妈没在床边守着我,一定是在厨房忙着做饭,干妈也应该在厨房帮忙吧。
陆陆续续有人进我的房间,都是看过之后摸摸我,接着感慨一番,最后满含悲戚地走出房门。在这人群中,我看到了哥哥的爸爸妈妈,哥哥明年就要实习了,秋天就上班了,哥哥的爸爸妈妈就用不着再辛苦地在外地打工了。我不由得想起了我的爸爸妈妈,爸爸已经走了,暂且不说,我那可怜的妈妈,算是白养了我这个儿子,我能熬到让妈妈不辛苦地种园子的那一天么?这样想着,眼泪就下来了,慢慢浸湿了枕头。
老天,怎么又在哭?你不能哭,知道吗?哥哥忽然醒了,慌忙抱着我。我也知道自己不能哭,因为我已经很明显地感到胸口的疼痛了。可是我的泪啊,怎么会听从我的意愿呢?
好瑜儿别哭了好不哥哥抱住我,我能感觉到哥哥的身体在发抖。瑜儿,哥哥该怎样抱你才好?用力怕弄疼你,不用力又怕你飞走哥哥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我的眼睛,而我也看着他那大大的清澈的眼睛,那滚滚而落的大大的泪珠,将我的心片片击碎。
门被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钻进来半个脑袋,是眉姐姐。她小心翼翼地进来了,脸上带着基督徒向上帝忏悔时的神情靠近了我和哥哥睡的床。
你进来干嘛?哥哥立即坐了起来,用手护着我,好像眉姐姐是只老虎,随时都会吃我一样。而我此时却无端地消失了对眉姐姐的恨意,因为我的伤过年就可以痊愈,而我的病,过年后就会要了我的命。我还有什么理由恨眉姐姐呢?相反我对她只有感恩,这个比我大了一岁零八个月、做了我整整14年姐姐的丫头,的确是对我关爱有加、的确是什么都让着我。于是,我就轻声地叫着眉姐姐,并且向她伸出了手。
小瑜眉姐姐大哭着扑了过来,全然不顾哥哥的阻挡,紧紧抱住了我。好弟弟,求你原谅姐姐好不?姐姐冤枉你了眉姐姐的泪落在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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