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岫峰坐在刘俊对面的席上,位置遮遮掩掩地正好将刘俊看个清楚,远远瞅着那人无精打采地低着头,知道是他定是想起了母亲,就憋不住想要过去安慰一番,偏偏身边的谢小平和母亲正喁喁低语地说得投缘,母亲不住口地赞谢小平懂事乖巧,拉着简岫峰问个没完。
看着刘俊眼睛明明看到自己,却轻描淡写地移开,好像他只是个布景似的,简岫峰心里不由得烦燥起来。
新郎新娘绕场一周后,这才回到主家席上,认真给父母亲人敬酒。
轮到刘俊了,众人都说:小俊,敬你爸爸还有。。。妈妈一杯啊。
像是盐渍在伤口上,刘俊让妈妈两个字刺得一激泠。
站起身来,俊美的脸上寒气逼人,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拿过桌上的大杯道:好啊,敬新人一杯啊。
简岫峰远远地瞅见刘俊的笑,觉得不妥,顾不得多想,就离席往那边去。
父亲看着跟自己一般高的儿子,心头暗暗叫苦。
只听刘俊说道:祝两位也能白头到老。
可怜那打工小妹哪里明白这话的意思,听到白头到老几个字,只当是这小子认真要当自己是妈了,口里忙忙地谦让着,刘俊不容她多啰嗦,接着又是一句:只盼我这后妈福气好,能和爸爸天长地久。
话说到这里,刘俊的父亲已经气得哆索起来,好歹忍着这口气,大喜的日子不想闹得不好看。
刘俊接着又是一句:别像我妈似的,自个寻了短见,倒便宜了那罪魁祸首。
父亲将酒杯在桌上一顿:小俊,适可而止啊。
简岫峰此时已走到刘俊身后,只听刘俊从鼻子里冷冷一笑:只见新人笑,嘿嘿,那闻旧鬼哭。
手一扬,一杯血也似的红酒全泼在新娘那雪白的婚纱上。
新娘哇地一声尖叫,连哭带喊地拽住刘俊父亲弄了个梨花带雨的模样。
刘豆腐脸上就挂不住了,低低地咆哮一声:狗东西,要造反了。
啪地一掌搧在刘俊脸上,白嫩的脸上立时起了五道红印。
刘俊不闪不避地受了这一掌,咬牙恨声道:你不如打死我,今日就绝了后患。
简岫峰一扯他:刘俊,别瞎说了。一边拽起他:走罢,过那边去,咱们好好喝一杯去。
刘俊一甩手:你放开我,你是我什么人,我的事不要你管。
回过头对着他爸继续说:你打啊,你打不死我就不是我爸爸。
刘豆腐给他逼得无路可退,身边的女人哭个不住,将一张粉脸哭成了花脸。他又是心疼又是恼怒,抬腿就是一脚,端端正正朝着刘俊肚子上踹去。
简岫峰见势不好,上前一步,自己身子挡在刘俊前面:刘叔叔,使不得。
这一脚便踹在简岫峰身上,简岫峰闷哼了一声,顿时弯下身子去。
远远地简岫峰母亲和谢小平同时惊叫一声。
众人这才惊醒过来,上来七手八脚地拉住刘豆腐,纷纷地劝道:算了算了,小孩子不懂事,老刘,你别和他认真。
一边说着一边将他按在椅子上坐下,就有女眷上来扶新娘去换衣。
简岫峰被人扶椅上坐下,慢慢缓过口气来,见母亲和谢小平担心地看着自己,笑了笑说:没什么,你们别这样看着我。
转头看看四周:刘俊呢?到哪里去了?
谢小平心细,朝大门一指:我看他一个人出去了。
简岫峰站起来往外就走。
谢小平在后咦了一声,伸手欲拉。简岫峰的母亲摆摆手:小谢,由他去吧。他们两兄弟一块儿长大,只有他的话,小俊也许还能听得进去。
简岫峰捂着肚子在前后街找了个遍,没见到刘俊的踪影。
想想又跑回刘家小院去,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刘俊的奶奶吃斋念佛,这几年逢初一十五都在庙里过,儿子的婚礼也不例外。
刘豆腐另置了新房,此刻这破旧的小院静得凄凉,空无一人,只有那一树石榴花依旧开得红艳艳地。
他转身出了院门,望着起伏的后山发了阵呆,像是惊醒一般地,往山上走去。
正是春末夏初的时节,山上墓园里,小鸟啁啾,树木繁茂,遍地杂草得了春天的雨露,疯长得几乎将上坟人踩出来的小道掩没。
空山寂寂,各色野花开得烂漫,那一派花团锦簇中隐约透着清冷。
远远地就见一人蜷缩在碑前,生气全无。
简岫峰放慢了脚步,慢慢走到那坟头。两年时间过去了,新坟早成了旧坟,四周又添了数座坟茔,山下的人增加了,这里的孤魂也在增加。
刘俊闭着眼,脸上还有隐隐的红印儿,想来刘豆腐是气得很了,否则不至于下这般重手,另外半边脸贴着石碑,半倚半跪地靠着,像是睡过去了。
简岫峰蹲下身子,一只手抚上了那脸,低低地叫道:刘俊,刘俊。
刘俊睁开眼来,黑眼珠子里全是疲惫,模模糊糊地看着简岫峰,脸上传来那人手心的温暖,心中稍微安宁了点,没了平时里的骄傲和不屑,哑着嗓子道:简岫峰,你到底是找来了。
简岫峰摸索着那光滑紧致的脸,喃喃地说:刘俊,你到底要怎样?搅碎所有人的心,你就心满意足了,是不是?
刘俊轻轻地笑了声,所有人的心?简岫峰,他还有心吗?
他抖着手指着坟头:这是他十几年的结发夫妻,他害死了她不说,还要娶那罪魁祸首,这样的人,你觉得他有心吗?
简岫峰皱着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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