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恩师,我都到这里来,当然要……”
“齐乐天,你不是困了吗?快去休息好不好!”张嘉明重重地甩上主卧的门,留齐乐天独自一人对着空旷的房子发呆。
这回齐乐天真的有点生气,他不清楚张嘉明为何阻止自己探望张老爷子。但他没法,张嘉明不带他,他寸步难行。他睡客房,明明有自己独立的空间,空间不比国内那件破屋子小,可他觉得天地只有眼前一丁点那么大。
时差关系,齐乐天第二天很早就醒了。在飞机上吃完最后一顿饭后,他粒米未进,难免肚饿。他怕自己下楼的声音惊扰张嘉明休息,便努力寻找分散注意力的方法。
齐乐天习惯性拉开窗帘,打开窗,比想象中更寒冷的风扑面而来,驱散了他仅存的一丁点睡意。
天还是灰蓝色,高大的树木遮挡住视线更深处,丝毫没有放晴和日出的样子。天气预报说今天多云,降雨率60,现在距离日出时间还有一个钟头。
他趴在窗边,深蓝色的天空露出月白,颜色越发浅淡,在浅淡边缘是一圈被光照亮的金边。回归的大雁列队划破苍穹的寂静,林间响彻鸟的叫声。没有车水马龙,也没有尖叫的鸣笛,更不像是他住所周围的市场,每天夜还深着就传来叫卖声和饭香。
天终破晓,房间变得明亮,一束束光挤进客房。
他停在书架旁,上面多是英文书,许多标题他都读不懂,更别说内容了。他随手抽出一本叫做《once ue》的——那是他唯一认识的英文标题。他翻开看,第一页就是亡灵在地狱中受到烈火炙烤的插图。他急忙塞回去,转手抽了本中文书,不小心动作太大,碰掉书架上的相框。
齐乐天手忙脚乱地捡起来,擦拭干净背面的落灰,而后翻过打算擦拭正面。
照片是一张全家福,张嘉明的父母分坐八仙桌两侧的雕花木椅,一人穿西装一人穿旗袍,华丽隆重。张嘉明站在桌后,看起来很年轻,约摸只有十五六岁,表情却很老成,着装不输他双亲般正式。
明明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理应幸福美满,齐乐天却看出寒意。仿佛三尊毫不相关的蜡像,生搬硬拽挤进同一取景框中。齐乐天这才注意到,书架上所有的相框全部扣放。理智告诉他不要掀开看,可他的手完全不受控制。
所有的照片全是同样的布景,同样的姿态,同样的表情,同样的人,唯一变化的是几个人的容貌。从齐乐天看到的第一张照片起,随着时间倒流,似乎每年一张全家福,一直流回八仙桌边不再是笔挺的少年,而是嘤嘤学语的婴儿。
两位成年人的表情,则从来没有改变。从一开始,他们仿佛便毫不相干。
齐乐天看得难受,房间暖气打得那么足,他还是手脚发凉。他本能去寻找温暖,可他的热源还在沉睡,他不忍吵醒对方。他只好轻轻下楼,倒满一锅牛奶,盯着它在火炉上煮沸。
沸腾的牛奶翻出锅沿,落在炉子上。烧干的牛奶映出他的眼,他眼中有三张僵硬的脸。他伸出袖子就要擦,还没冷却的液体透过薄薄的睡衣,灼热了他的皮肤。
齐乐天抽回手,轻声尖叫。他听到楼上的张嘉明喊出同样的声音,比他的声音更不安。他立即关上火,向楼上跑去。
齐乐天跌跌撞撞跑进主卧,扑向张嘉明的床上。他喊张嘉明“张老师,你没事吧”,张嘉明也没反应,还是一直在喊“别切,停下来!”。他知道张嘉明可能做了噩梦,奋力抱住对方。张老师那么瘦,没想到力气好大。齐乐天趴在床上,气喘吁吁地想。
“小齐,是你?”张嘉明的声音听起来终于恢复正常。
“张老师,是我。我听到你尖叫,很担心。”
“没关系,我做了个噩梦。”
“是你和人组团穿机甲打怪,最后葬身小怪兽口中的噩梦?”齐乐天冲他眨眼。
“梦到我被人吃了。”
“被人吃?”齐乐天左手圈成一个圈,围着右手中指套上套下,“被这样吃掉了?”
张嘉明噗嗤笑出来,紧绷的脸也变缓和。齐乐天也松口气,他实在看不得张嘉明摆出全家福中的模样。他拎起齐乐天的手,在对方手腕上咬了一口,留下两排浅浅的齿印:“被这样吃掉。”
“看,还是被小怪兽吃掉的梦。”
齐乐天讲完,张嘉明讲“是啊,没错”,然后曲起手指冲他额头弹了个响指,他眉心也留下红印子。
张嘉明看齐乐天还保持着紧抱他的姿势,便抱住齐乐天打了个滚,放对方在床边,自己下床洗澡。他要洗掉一身冷汗。梦中粘稠的血还粘在身体上,感觉挥之不去。
那根本不是什么小怪兽的梦。
张嘉明梦到自己身下的床变成了长桌,而自己成为桌子一部分。长桌中央两侧位置坐着一男一女,头戴白色假面,无口无鼻无眼。在长桌尽头坐着一个小孩,小孩长着他儿时的脸。那小孩抬起头叫了声“爸爸,妈妈”,没人回他没人理他,两位成年人照旧在吃饭。桌上明明有食物有盘,可一刀一叉还是落在桌上,落在他肌理之中,割得他心生疼。本来还会说话还会哭的小孩,干成了一张皮。
早餐后,张嘉明带齐乐天去了城里。
城中街很窄,街旁建筑物高耸入云。眼前的景色像了国外城市给他的印象,齐乐天便放慢了脚步,这里拍拍那里也拍拍。
街两旁都是海棠树,初夏正是花盛放的时分。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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