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家里就两个人?”
“我爹六年前得病,没钱治,身子原先也不利落,就这样没了。我还有一个姐姐,我来这里两年后,她就嫁了人,后来难产,连着孩子一块没了。”舒伍往天上看去,夜黑的可怕。
“别难过。”毕启成拉起小舒子的手,轻声安慰,“你娘跟着你,以后一定能顺顺利利的。”
“我还有一个弟弟,我离家的时候,他还活蹦乱跳的。逃荒的时候,饿死了。”
“小舒子,别说了。”毕启成心疼极了。
“屋里还有我大哥,我快认不出他了。”舒伍依旧看着天,隐去眼泪。“我娘和我大哥这几年吃了不少苦,一直是乞讨为生。”
“小舒子,你别难过了。”毕启成抱住舒伍。
“没什么好难过的。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死了能解脱,好过活在世上遭罪。”
“小舒……”
“少爷,遇见你,是我的福气。我一辈子都感激你,都记着你。”
“小舒子,你也是我的福气,我……”毕启成真想把一颗心都掏出来,“我不用你感激我,我想……”
“回去吧。”舒伍退出一步,“夜深了,少爷,不用管我的,你回去休息吧。”
毕启成那句没有说完的话被堵在嗓子口,小舒子,我不用你感激我,我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几日后,舒伍带着娘和大哥先一步去京城赴任。
毕老爹带着儿子去宗庙祭拜,又大请宾客。毕启成也要去京城,作为翰林院的庶吉士,考察三年就可以为官了。
离行之前,毕老爹嘱咐道:“‘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季瑾,好好干。爹等着你大展鸿图。”
夏日到来之前,毕启成赶到了翰林院,却没有找到舒伍。
“小舒子,不是,今年的探花郎呢?”
“你是说舒少瑜啊?年轻人哦,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去穷乡僻壤之地出任知县去了。”
“什么?”毕启成难以相信。
“代县缺个知县,他主动请缨去了。”
第十一章
(上)
毕启成二十二岁。
在京城已然住了一年,毕启成感觉这一年实在苦楚难熬。这样了无生趣,索然寡味的一年如同苦行僧独自行走三年,五年一样,漫长,看不到止境。
去年的生辰,家人送来了一些他平日爱吃的东西,还有几件新衣裳。送东西有什么用呢,他不还得是一个人过?
秋季时的舒伍的生辰,毕启成独自一人喝了个酩酊大醉。第一次没有和小舒子一起过,小舒子有家人陪着了,不会孤单的,也不再需要他了。
小舒子走的真是决然,一年了,连封信都没有。
鸟儿飞出了牢笼,是没有主动飞回来的道理。可是,小舒子,你把毕府当牢笼,那把京城也当牢笼吗?这里的天地不是更广阔,更容易让你驰骋的吗?为什么?连个解释都没有,你就这样不告而别?还是说,你知晓了,所以避我如蛇蝎?
一个人的时候,毕启成忍不住思念,他思念舒伍,思念得心肝脾都快没了力气。小舒子,你现在过得好不好?你偶尔,会不会想起我?你走了,剩下我一个,孤零零的……
今年的生辰,家里送来一封信,爹娘说相中了不知是姓黄的还是姓白的一户人家的小姐,让他择日回去看看。顺便送来的还有一坛莲花酒。
夏季磅礴的大雨,夹杂着雷电呼啸而来。
小的时候,毕启成怕打雷,其实也不是有多怕,更多的是想撒娇,想得到别人的在意。小舒子来的第二年,雷打得很厉害。雷刚打下来的时候,他就习惯性的叫着害怕,搂着小舒子的腰就不撒手。
小舒子臭着脸说他胆小,但还是靠着他,轻轻地拍着他,说不用害怕。
雷声轰隆隆的不知道停歇,小舒子单薄的胸膛很温暖,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他竟然睡着了。三姐一晚上都哭着不肯睡,他这个平日最怕打雷的居然很安生的睡着了。
家人说他不怕打雷了,他也不再好意思装害怕来撒娇了。可是再打雷的时候,他就会专门去小舒子那里,那里不知情,可以让他撒娇。就这样一直到他慢慢长大,再撑不住那个厚脸皮去装模作样。
回忆里,有很多欢乐的时光,这些时光,不会随着一场大雨就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毕启成决定去找舒伍,趁着年轻,他一定要争取,一定要向小舒子倾诉他的心意,省得只能在年老之时空嗟叹。就算结局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能坏过和现在一样,不相往来?
七月的这场大雨,下了好几天。少爷的生辰已经过了。又长了一岁,少爷该稳重多了吧,求亲的人该踩坏门槛了吧。舒伍看着天日逐渐见晴,喝了口浓茶,展开案卷。
少爷对他那份难以启齿的感情,他察觉到了,只是装聋作哑当不知道。十六岁那年晚上的一场迷乱,他还有药物作祟为理由。可两人独处时少爷那痴痴的目光,又分明满溢着爱恋,他惶恐不安,不敢相信。老夫人时常地催促少爷成亲,他假作镇定,一颗心忽上忽下,十分矛盾。
那样的感情,他不敢回应,也不能回应。
那样的感情,他不确定能持续多久,等到少爷醒悟了,烦了,厌了,就只会当作一场笑话。
毕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少爷走上歧途的。少爷那样的骄傲,他怎么忍心让少爷受人白眼遭人唾弃。
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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