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修没说话,他看到苏忆锦冲着自己冷笑,像是在挑衅,选择性地无视了。
庆俞反对,但是无效。
聂远风转而去问何修的意见,何修能怎么说,同意呗。既然女主存心找虐,那就别怪他到时候膈应她丝毫不留情面了。
何修窝在释空怀里心中一动,懒懒地笑了笑:“带着她也可以,多少拿出点诚意来。”
“比如……佛舍利。”
……
你不是说舍利和人都是你的吗?
他何修,
可不是个以德报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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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忆锦妥协地交出佛舍利,何修一行人便带上她火速启程赶回普光寺。
释空的情形比何修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他一开始还仗着自己脚筋断了,常常厚脸皮赖在释空身上,顺带言语刺激刺激苏忆锦。
可等他发觉释空有吐血之状,脉象与昨晚相比并未有所好转之后,便渐渐沉默起来,整个人越来越安静了。
成天围着释空转的人,换成了苏忆锦。
手掌缓缓摊开,那佛舍利静静地躺在掌心,大半都成了污黑,光华黯淡到难以分辨。
他将佛舍利交由释空的时候,对方只轻轻道了句:“释空已碰不得。”
短短几个字令何修心一沉,他想起释空给他讲述的往事:
……贵妃苏舞氏曾一念之差,为九皇子殷黎添了莫大的罪孽,致使舍利蒙垢。殷黎再碰不得,未多日便心性大变,森然可怖,周身散布黑气,一如噬人的魔物。
何修无法想象心智尽失的释空会是什么模样,
马车摇晃颠簸地行驶着,他隐隐有些清楚为何释空那么急着赶回普光寺,只是不知这条路能否如他所预料的那般顺利。
前所未有的焦虑和彷徨,涌上何修心头……
马车停了下来,帘子被掀开,上来了一个人。
是释空,
何修低下头,不敢去瞧他苍白憔悴的脸。马车内空间狭小,旁边的庆俞自觉下去上了后面那辆。
释空在何修旁边坐下,清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何修眼睛发涩,他见到了释空袍中露出的一截手腕,青筋暴突、指缝间隐隐还有血迹……分明是在忍耐那脉息相冲的苦痛,即使这人此时看上去平静无波、与往常无异。
如果到了子夜……加上那欲蛊作祟,就更不好受了。这已是第二日,算来整整两天释空没有合过眼。
“你……还好吗?”
何修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哑得厉害。
出家人不打诳语,释空未作回答,而是注视着他问:“为何这几日躲着释空,可是不愿见我?”
何修一怔,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不太敢在释空面前晃,是因为聂远风提点过自己。他称那欲蛊虽毒,但若不动欲念、不存淫心,白日里是不会被唤醒的,告诫何修别整天挂在释空身上,这蹭来蹭去,没火也要起火了。
“释空还记得初见时,何小施主舌灿莲花,如今怎的竟似被猫叼了去?”
何修听了他说这话,立时诧异地抬起了头,释空在他眼中向来是谨言慎行的,这会儿居然听他出言调笑自己,自然吃惊不小。
释空淡淡一笑,五官越发清隽了,只是满身风华仍然掩不住眸中潜藏的疲惫与劳顿。
“你可信前生?”
何修不知他何意,顺着他的话道:“佛不是说:今生种种皆是前生因果么?”
释空点头,“我这几日修行打坐,怎么也静不下来,神识中总是闪过一些零碎片段,却又非自己这一世的记忆。想来如今释空堪不破这色/欲二字,亦是前世因果。”
何修见那原该高高在上的释子如今为尘世七情六欲所苦,心里说不出个滋味,只能劝慰道:“一切只因欲蛊作祟。”
释空摇了摇头,垂眸不语。
马车行至官道的时候,大约途中忽然冲出了什么东西,驾车的车夫“吁”了一声,骤然急停。何修脚没着地,一头往前栽了下去。
却是身旁释空眼疾手快地将他捞了回来,揽进了怀里。何修道了声谢,便想从他怀里爬出来到旁边坐好,哪知释空揽在他腰间的手怎么也不松了。
肩胛一沉,何修微微侧头,竟见释空将下巴抵了上来,似有似无的呼吸就这么洒在他耳边。
何修不自然地挣了挣,腰间释空的手臂却勒得更紧了。
“得罪了。”
何修听到身后那人疲惫道,“释空这几日实在是难以入眠,可否暂借何小施主肩背一用。”
……
释空合着眼,浓密的睫毛低低垂着,将眼底的青黑勾勒在一片阴影了……他真的很累。何修不再动弹了,朝后倚在他怀里,安静地听着耳边那人轻浅的呼吸,
未几,释空的气息越发绵长、深沉,眉间拧成川字的褶痕也缓缓舒张开来,
何修忽然就觉得,一直这么下去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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