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头的皇子们到了年岁都是要一齐去太学院读书的,但因着德荣帝挂念太子体弱,终究还是免了他劳累奔波之苦,只专门请了翰林院学问最好的严太傅日日前去东宫为太子讲学。而洛骁身为太子伴读,便也自然留在了东宫享受此等殊荣。
入宫的轿子到了宫门前便止了,洛骁下了轿,未行几步,便见前方一身着太监服的公公提着灯笼,领着一队轿夫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
“可是平津世子?”张有德笑眯眯地问道。
“正是。”洛骁停了步子,也微微地笑了一笑,“不知公公……”
“奴才姓张,不过是侍候在太子手下的小人物,实在不值一提。”张有德将洛骁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遍,“太子体弱,见不得风,今日无法亲自迎接世子,心中甚是惋惜,是以这才特地谴调了奴才过来为世子领路,”收敛起眼神,笑着微微弯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东宫内太子已备上了上好的苗疆贡茶候着,还请世子爷上轿罢。”
“太子委实过于客气,这番言语倒令臣下甚感惶恐。”洛骁朝着张有德拱了拱手,笑着道,“今日真是劳烦公公如此奔波了。”言罢,动作隐蔽地往着张有德的袖口里塞去一枚金锭子,随后才上前几步,弯腰掀了轿子的帘布,矮身坐了进去。
“公公,起轿罢。”
张有德按着袖口里的金锭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听着轿内洛骁出了声,便将心思却也被全部按捺下了,只尖着嗓子高呼了一声:“起轿!”言罢,一众人便浩浩荡荡地往着东宫赶了过去。
行至东宫时方才卯时初,天色还未亮整个东宫却是灯火通明。下了轿子张有德引着洛骁进了东宫,随即便直接带人去了太子读书用的西厢房。
进了院子,张有德先是恭恭敬敬地向洛骁行了一礼,而后才开口道:“奴才先去屋内向太子通报一声,还请世子且在此处稍后片刻。”
洛骁点了点头,只应道:“有劳公公。”
张有德将手中的灯笼交给了一旁跟着的小太监,便径直走上了台阶进了屋子里去,然后,不过片刻,便有一人披着薄裘推了房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那人站在高处打量着他,静了片刻,才开口缓缓道:“孤道是虎贲将门之子,纵非凶狠可怖之色怕也难逃魁梧粗鄙之容,却不想平津侯家的儿郎却不似他,竟是生了一副这般清雅俊朗的好相貌。”
洛骁微微一怔,随即抬了头去看,却见那音色清冷的少年人微微勾了唇角,只将些微闪烁的笑意印在眉眼之间,乍一看,竟有一种惊人的艳色扑面袭来,稍稍垂了眼并不敢多看,只拱手道了一声:“太子谬赞。”
闻人久又是深深看了一眼站于院中的洛骁,见他礼数周全并不抬头,眸底快速划过一丝思索之色,随即背过了身子,淡淡道:“已是卯时一刻,再过半柱香严太傅便该来讲学了。莫要再在这里耽搁时间,世子且先随孤进屋罢。”
洛骁闻言顿了一顿,低声应了一个“是”,而后便紧随着闻人久的步伐进了屋子。
早在十余年前,德荣帝便因着怜惜幼子畏寒而耗费钱财无数为整个东宫铺上了地龙,到了严寒之时,整个皇城也唯有太子这处依旧温暖如春。
洛骁将狐裘解下递与一旁侍候着的小太监,抬眸见着闻人久已在堂中落了座,略一思量,便也就近与他坐在了一处。
前世为着侯府命途,思量再三他最终也未曾答应过这伴读一事,再加上之后机缘巧合,他与七皇子日渐交好……思及此,洛骁心中又是一叹,顷刻却是按捺住了不愿多想,只稍稍侧头将心思放在了身侧那依旧披着薄裘的少年人身上:是以仔细计较起来,他与这大乾太子真正直面相处其实并不很多。
但不过寥寥几次交锋,印象却是深刻。
众人皆道太子身子羸弱,又无甚支持势力,便是有了太子头衔,到底也是难登大宝。但他却知晓,这么副纤薄瘦弱、仿佛一只手便能捏碎的身子里终究是藏了颗怎么样敏锐狠辣的七窍玲珑心。
便是那般无天时无地利更无人和的逆境里,若不是他处处仔细,几次三番也险些被这人要了命去。
——但终究还是他亏欠了他一个江山。
洛骁思及前世被自己调换的那一卷德荣帝遗诏之上明明白白的闻人久三字,微微垂了垂眼。
犹记着新帝登基之日,他去宗人府送他最后一程。时值隆冬,正是冷的时候,那人却因着受刑而生出一身冷汗。
四肢被缚在刑架上,那人微微垂着双睫,被冷汗浸透的发垂在脸侧,越发显得他脸色白得恍若透明,映着那殷红的唇,竟媚色迫人得几近妖异邪气:“以江山为赌注,成王败寇,孤自愿赌服输。”那人忽而笑着抬眸望他,深黑色的一双眸子恍若能直直看进人心底里去,“却不知已为新帝扫除一切障碍的洛卿……在孤死后,究竟还有何用处?”
“狡兔死,走狗烹。”声音明明清冷却因夹杂着笑意而放得分外低柔,“洛卿,孤且在下面等着见你的下场。”
竟是一语成谶。
“世子何以紧盯孤不放?可是孤姿容有损,失仪于人前?”闻人久正摆弄着书案上的笔墨,忽而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洛骁,眸色黑沉,出声淡淡。
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眸子令洛骁一时竟有些不知身处何处,但随即却是立即将不应外泄的思绪且都收了回来,微微笑着道:“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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