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宣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两个伙计撒脚就跑,王明远站着不动,目露惊惧,望着方云宣心里害怕得很,贺双魁这伙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留下方云宣一个,他怎么也不放心。
“我留下陪着师傅。”
方云宣笑道:“没事,你下去吧,到隔壁陪着楠哥儿去,他要闹起来,也只有你哄得住他。”
王明远只得答应,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方云宣拎起一坛烈酒,拿过两个大海碗,分别斟满了,在自己和贺双魁面前各摆一碗酒。
方云宣沉默片刻,端起碗来,“贺老板闹了几日,无非是想要银子。方某不才,食锦楼开业至今,也没挣出你要的那个数。今日小弟邀兄台来此处,是想请兄台行个方便,给小弟留条活路。”
贺双魁对方云宣还算有好感,就冲着他那一手做菜的手艺,和在乱军之中制住自己的胆识、气魄,这个人就值得他结交。
结交是结交,可不能这么容易就给方云宣台阶下,不然开了这个口子,日后在广宁府里,他这买卖可就不好做了。
贺双魁想先发威再施恩,先给方云宣点厉害看看,然后再开口免了他的常例孝敬,这样,既能在方云宣面前卖个人情,又能不再兄弟们面前跌了脸面。
贺双魁单手支在膝头,端起碗来,抿了一口:“好酒!甘醇清冽,后劲十足,不愧是西北特产的烈酒。”
目光盯着酒碗,贺双魁轻轻晃了晃碗里的残酒,眼中精光一闪,“你想求我行方便?可以。不过那也要看看方掌柜有没有这个资格。”
方云宣笑道:“今日若是舍不出这条命去,也换不来贺老板另眼相看。你只管开口,是赌酒还是斗狠,划出道来,方某若是说半个‘不’字,这店我也不要了,任凭贺老板处置!”
方云宣答得痛快,其间没有半点犹豫、胆怯,他目光清冷,如一潭深沉碧水,沉静得令人胆寒。
贺双魁暗自叫好,心道自己眼光不错,这个方云宣果然是个有趣的人,刚烈、纯净,世间少有,这样的宝贝让自己遇到了,怎么能轻易放过?
贺双魁细细打量对面的人,方云宣身穿竹青色长衫,身段修长挺拔,眉目虽不好看,但相处久了,却觉得他气质独特,越看越顺眼。
贺双魁转了转眼珠,“若比斗狠,我岂不是成了欺负人?试问这广宁府里谁能狠过我去?”
这点方云宣绝对相信,只说前日他制住此人时,贺双魁为了脱身,生生把自己胳膊拽脱臼的狠辣,方云宣就自愧不如。
“既然要比,就比个公道合理,让方掌柜输也输得心服口服。”
贺双魁拎起酒坛,为自己碗里重新斟满酒,“你我二人对饮,谁能喝到最后还稳稳当当地站着走出去,就算谁赢。我贺双魁虽是个滚地皮的无赖,但也最讲信义。只要你赢得了我,我就让兄弟们放你一马,不仅如此,我们兄弟还给你保驾护航,从此你就是在广宁府里横着走,我也敢保你平安无恙。”
“可你若是输了……”说罢贺双魁嘿嘿一笑,话锋一转,狠道:“你就给我滚出广宁府,从此再不许你踏足广宁一步!”
方云宣半点没犹豫,点头应下。反正再这么闹下去,食锦楼也就毁了,贺双魁就是不赶自己,他也呆不下去了。
“好,痛快!”贺双魁暗自好笑,方云宣真是自不量力,他素来就是个酒坛子,想跟他拼酒力,纯粹自找别扭。贺双魁自出娘胎,会吃饭时就被自己的酒鬼爹抱着灌酒,在酒里泡了小半辈子,哪会输给方云宣这样的文弱书生。
双方约定好了,由老赵做裁判。也不多话,方云宣先端起酒碗,一口喝干。
贺双魁叫了声“好”,自己也端起碗来,一仰脖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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