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洞开,杜益山迈步进去,老管家带着府里一众人等老早就等在门口迎接。众人一见杜益山就跪下行礼,口称候爷。
消息传得倒快。杜益山叹了一声,上前将老管家扶了起来,他少年时多得这位管家照应,若说想念,这么多年来,杜益山也只挂念他和自己的母亲。
“杜叔快请起,您从小看着我长大,与亲叔父无异,以后见我都不要行礼了。”
杜清元连连摆手,“不成。您是主,我是仆,倚老卖老的事做不得。”
说了两句话,杜清元拉着杜益山上下端详,又哭又笑,只说好,又道:“可惜老夫人前年殁了,不然见了少爷,可要喜欢成什么样子。”
说着便掉了眼泪,他是真心实意,哭得杜益山也有几分动容,劝了几句,让家丁们都散了。
歇了一晚,第二日起来,洗漱已毕,吃过早饭,杜益山叫过韦重彦,让他叫兄弟们都到书房里等他,他有话要说。
韦重彦去叫人,过了一时回来复命,说兄弟都到齐了。杜益山应了一声,正要去书房,杜清元走了进来。他拦住杜益山,让两个小厮把家里的帐册搬到杜益山跟前,自己又把腰里的一大串钥匙和府里兑银子买东西的对牌解下来,一同放在桌案上。
杜清元笑眯眯地,拐弯抹角地道:“老夫人殁了,家里只有几个姨奶奶在家。咱们杜氏家族的规矩您也知道,府里当家的只能是主母,姨太太再得宠,也是不能碰家务的。您在外多年,又一直没有娶妻,家里没人当家不成,我这个老棺材才替小少爷看了几年的家业。如今您回来了,我也能功成身退,这些东西我当着您的面交割清楚,免得那些背地里嚼舌头的,骂我杜清元贪着杜家的银子,连死都忘了。”
杜益山看着那厚厚一撂帐册,又看了看恭恭敬敬垂首而立的杜清元,笑道:“杜叔来我家的日子不短了吧?”
杜清元一愣,讷讷答道:“整整三十六年了。老爷与夫人成亲时,族长说杜家没个管事的人,从旁支里挑了我来,给老爷夫人管家。”
杜益山一笑,“三十六年,年头是不短了。您家里如今也是儿孙满堂,再在我府里管事,也的确是委屈了些。这么多年,想来您也倦了,早想回家去含饴弄孙,享一享天伦之乐。”
杜益山话止于此,便不再往下说了,杜清元却听得周身发凉,冷汗也冒出来了。
他今日交帐不过是个试探的意思,并不是真的想撂挑子。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替杜府管家,里外都是一把抓,杜益山的父亲是个怪人,整日钻研黄老之学,说起炼丹弄药他就在行,若说起田里打多少粮食,铺子里出多少利息,杜父是一窍不通,所以杜家大大小小的产业,一直都是杜清元管理,大事小情也都是他拿主意。
府外是如此,府里就更不用提,杜母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为人端庄有余,精明不足,府里又有一群如狼似虎的姨娘们,她嫁进门就受气,根本压不住台面,内宅里说是杜母管着,其实暗地里,杜母早把一大摊子乱七八糟的事推给了杜清元,这么多年,杜母每年按常例看一遍帐本,其余时候一概不过问,偌大的杜府,做主的竟然是个管家,说起来也有几分可笑。
人就怕定错位,杜清元在杜府的位置独一无二,这么多年下来,他嘴里说着不能倚老卖老,可心里面却一直打着小九九。说没有私心是假的,说他没有暗地里捞好处就更是假的。杜父去世后,杜益山又去了边关,常年不回来,府里人口简单,出的少进的多,每处划拉一把,就够杜清元活得滋滋润润。
杜益山此次回乡,杜清元一直就没放在眼里,杜益山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少年时家里的姨太太们斗法,有好几次暗害杜益山,都是他想法子救了下来,不然杜益山哪能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杜益山尊敬他,杜清元心里再清楚不过,就凭这点,杜清元觉得自己就能在这个家里再横行二十年。
可没料到,杜益山尊敬是尊敬,却一点情面都不讲,对他这个傻子都看得出来的试探连个面子上的客气话都没讲,直接开口就说出让他回家含饴弄孙的话。笑话,他去含饴弄孙,不但杜家的好处一点都捞不着了,还平白的给了自己脸上一个大耳帖子,让他今天怎么出这个府门,以后还怎么见人。
杜清元急得面红耳赤,阵仗都摆出来了,现在后悔也晚了,干笑数声,正不知如何收场,就听杜益山笑对韦重彦道:“重彦,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帮杜叔收拾一下,趁今日天儿好,立刻备船送他回家。”
韦重彦答应一声就要下去,杜清元再也装不下去,扑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哭道:“老奴舍不得少爷,少爷才刚回来,就要赶老奴走,好叫老奴寒心……”
杜益山冷笑一声,看着眼前这个须发皆白的老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惦念了多年的人,心里当做亲人的人,在他回来的第二天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他可以从心里去尊敬杜清元,可以把他当做父亲或叔父一样孝敬,但前提是这个人没有在他面前装模作样,起不良心思,不会见了杜家的家业就眼红,明明是贪恋杜家的家财和声望,却表现得一副仁义道德,像自己多对不住他似的。
昨日的温情消失贻尽,杜益山心中一片冰冷,对这个家的好感彻底没了踪影,他冷着一张脸,将杜清元扶了起来,“杜叔,我叫您一声叔叔,是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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