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雅喇兵们一起向李榆围过来,图赖和大家相视一笑,一起下马冲过来,李榆还没有做出反应,这些家伙就把李榆掀翻在地,然后抬起来高高抛向天空。他们一遍遍喊着“巴图鲁”、“巴图鲁”,一遍遍把李榆高高抛起,直到李榆求饶才肯把他放下。
这麽一闹,那个被踢昏的察哈尔军官也醒了——他再不醒首级就要被割跑了,李榆想起自己被划破的衣服,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去又狠狠踹了几脚,图赖觉得这个俘虏还有用,马上拦住了李榆,让铁矛和牛眼用牛皮绳把这家伙捆得结结实实。
天色已经暗下来,巴雅喇兵们收拾战场准备离开,两个战友的尸体也必须带回去,那个肚子被划开的巴雅喇兵显然已经不行了,躺在图赖的怀里痛苦地**,脸色苍白得吓人,大家排着队向他告别,最后牛眼跪在伤兵面前,用短刀刺进了他的心窝。
图赖看着脸色苍白的李榆、鳌拜低声说,打仗就是这样,生生死死就是一瞬间的事,当兵的能有机会像这样死在自己兄弟手里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图赖看着天空叹了口气:“这世上只有疯子才喜欢打仗!”
收拾战场时,李榆和大家闹得很不愉快,巴雅喇兵收拾的很仔细,马匹、武器、盔甲当然不放过,把敌人首级割下来李榆也能接受,这种场面他见到过了,但他接受不了剥死者衣服这种事,过去在部落里他就为这个和别人吵过,他觉得人死了就不应该再为难他,总不能让人赤条条离开人世,库鲁大叔和萨满爷爷都很支持他,所以库鲁这个部落就再没有剥衣服的习惯了——死人的衣服不剥,活人的衣服更不能剥。而李榆不知道后金汗王只禁止剥活人的衣服,死人的衣服不管,大家可以带回去,自己不穿就卖掉,辽东人穷总会有人买的。李榆上去阻止,但没人听他的,大家都是笑嘻嘻把他晾到一边,铁矛还指着李榆被划破的棉袍劝他也剥一件穿,好衣服留给死人太可惜了。在这个问题上,图赖和鳌拜都不支持李榆,不过图赖也说李榆确实需要几件衣服,等回去后他从家里找几件送给他,死人的衣服最好不要穿,巴雅喇兵家里一般都有些钱,他们也不会穿死人的衣服,但他们会把衣服卖给穷旗丁或者蒙古人。
在往回走的路上,看到李榆闷闷不乐,图赖悄悄对他说,这种事千万别太认真,大家从来就是这样干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纺布要有棉花,做棉衣也需要棉花,大汗在辽东计丁授田时,曾经下令每丁给田六垧(一垧大约相当六亩)——其中五垧种粮,另一垧地就专门种棉,可一亩地长不出几斤棉花,遇到天寒地冷棉苗全得冻死在地里,辽东缺棉缺布,过去还可以从明国买棉买布,价格高大家也认了,但现在双方打仗,有钱也很难买到,当兵的带回去的衣服肯定有人要,普通老百姓有衣服穿就不错了,哪管死人活人的,说到底还是辽东太穷了。
图赖拍拍李榆的肩膀:“别为这点事跟兄弟闹别扭,你知道吗?兄弟们都很喜欢你,都想要你留下,大家私下商量好了,这次一定不能让你白跑一趟,俘虏和两颗首级都算你的功劳,另外这三个人的六匹马、三套盔甲加上他们的铁槊、长刀和弓箭也归你,而且大家还要向贝勒们为你请功。”
李榆感激地点点头,请功他不在乎,但这些战利品都是好东西,特别是战马和盔甲可以卖很多钱,他的部落里就几匹马,而且很难算得上是战马,盔甲一副都没有,这些东西足以抵得上他丢的那车财物了。
天已经黑了,巴雅喇兵们点起了火把继续行军,但他们有两个伤员要照顾,想走快都不行,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大约十几里,就发现前方出现一长串星星点点的火影,像一条长龙急速向他们逼近,图赖心里一动,急忙喊道:“铁矛、牛眼,赶快吹号、放号箭,可能是我们的援兵。”
海螺号立即响起,紧接着几枝点燃的号箭射向天空,号箭划过夜空发出清脆炸响,点亮了一片漆黑天空。对面很快发出同样的号角声,射出同样的号箭。图赖心里一阵激动,招呼大家加快步伐,不一会儿对面的火把、人影就看清楚了。
图赖高声喊道:“我是镶黄旗的图赖,你们是那位贝勒的人。”
对面发出一声声回应,“镶黄旗阿济格贝勒”,“正红旗萨哈廉贝子”,“镶白旗阿巴泰贝勒”。
图赖两眼湿润了,家里人来接我们来了,他们一直在挂念我们。巴雅喇兵们发出激动地欢呼声,对面也用更热烈的欢呼声回应他们,在这寂静的夜晚里,这个空旷的原野立即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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