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最近突然传出宣府私款东虏的消息,尽管周延儒以内阁首辅的身份对此断然否认,但消息却越传越广,满朝都在议论此事。次辅温体仁首先做出反应,跑到通政司查阅近期大同来的奏章,经过一顿折腾,终于从角落里的一堆公文中清出大同屯田道的奏章。温体仁先是给掌管文书的知事一个大嘴巴,然后咆哮着去找周延儒算账。
“周相,这该做何解释?”温体仁冲进内阁执事房,把奏章摔在周延儒的案几上。
周延儒也吓了一跳,拿起奏章细读,心里不禁有些发虚,金声为屯田总兵辩解之词倒无所谓,可宣府抚夷总兵落他们手里就麻烦了,这个该死的沈棨,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说?周延儒暗骂沈棨误事,却故作镇定地说道:“宣府巡抚在辽东久历边事,岂能随便做款寇之事,宣府抚夷总兵本系夷人,大同、宣府两镇抚夷衙门新撤,其丢了官职胡言乱语也未可知,****切不可妄自猜疑。”
温体仁压住怒火冷笑地答道:“宣府款寇之事早已沸沸扬扬,今又有大同屯田道呈报人证,其真假一查便明,周相不去查证,却急于否认,莫非想袒护私人?”
“温长卿,你好生无礼,本阁一向光明磊落,哪有什么私人?边臣守土不易,如你这般猜疑刁难,何人肯为朝廷效力?”周延儒发火了,这个忘恩负义之徒,自进内阁以来处处跟他作对,现在又跳出来叫板,压抑很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指着温体仁怒喝道,“你觊觎首辅之位久矣,稍有风吹草动便发难,本阁今天告诉你,只要本阁还在朝堂之上,便容不得你这种小人猖狂。”
“我若是小人,你周玉绳便是厚颜无耻的伪君子,你等着瞧吧!”温体仁跳起来拿起奏章便走,吴宗达立即跟在他后面,徐光启、郑以伟等阁臣也各自找借口躲开,只剩下周延儒独自暴跳如雷。
温体仁正式宣战,周延儒的麻烦来了,金声的奏章随后被抄录在塘报上,满朝舆论哗然,对沈棨的指责声不绝于耳,紧接着大同有变的消息又传来,张廷拱也撞到风头上——张廷拱还算聪明,只报告官军欠饷哗变,要求增派粮饷,忠义救**的事被他说成奸商、刁民趁乱闹事一笔带过,否则丢了得胜堡、杀虎口堡更不好交代。都察院的御史们兴奋起来,这回可算逮到大鱼了,御史孙三杰、路振飞、余应桂上书弹劾周延儒,称孙元化、沈棨、张廷拱皆乃其私人,三人或姑息抚叛、或款虏和寇、或肇乱边镇,而首辅结党营私、庇奸误国、抚叛款敌,朝廷多难,酿祸之根,首辅周延儒也。而少詹事刘之纶在经筵上讲《周礼》时,突然话题一转,讲起了前宋的靖康之耻和张邦昌的故事,皇上不仅没有阻止,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周温两人恶斗,首辅被抓住了小辫子,内廷也趁机落井下石,太监们不敢干预国政,但三天两头说周延儒的坏话还是容易做到。
内外朝之间的矛盾存在已久,皇帝以内官监视边镇及户部、工部粮钱用度,外朝官觉得受到了侮辱,千方百计予以抵制,而内官们当然要守住到手的肥缺,双方明里暗里争斗,尤其是户部、工部之争最为激烈——两部都是大肥缺,历来有给钱办事的规矩,张彝宪奉旨监视户部、工部,满以为去了就能捞钱,可外朝官瞧不起这个阉货,没人给他一个大子。张彝宪的自尊心受到伤害,文臣可以随便吃黑钱,他打了折还没人给面子,难道苦命人就该白干事吗?他干脆天天坐在大堂等,不给钱就休想办事。张彝宪做得太露骨,御史拿他做典型参了一本,请求皇上裁撤内监,内外朝一度关系非常紧张,幸亏皇上也知道内情,坚决驳回上奏,内监们才算过了这一关,不过把外朝那帮人恨透了,周延儒身为大名士,又是朝中清流的领袖,自然也在其中。
还有一件事也使内廷极为愤恨,刘文忠从库库和屯大战中捞了不少首级,当做土特产孝敬给宫中权阉,这帮人胡编乱造一通,为自己的子侄、亲信叙了军功,眼看好处要到手,让宣府的沈棨全搅和了。李榆的军功无法确定,他们也着急啊,说外朝坏话的同时,又拐弯抹角说起李榆的好话——李榆自己也想不到,有司礼监老太监李凤翔的好感,加上刘文忠经常送土特产,在内官的眼里,出身贫寒又受外朝敌视的李榆怎么看都比文臣顺眼,已经不自觉地把他视为当然的盟友。其实皇帝也有这种感觉,相对于做不来事又偷他钱的文臣,大同屯田总兵可爱多了!东厂太监王德化和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密告一番后,皇帝决定出面结束乱局。
皇帝要召开御前会议,阁臣和各部院大臣都被召集到文华殿,朝臣们还在怒目相视,周延儒和温体仁也各自扭过半个身子,谁也不理对方——他俩这段日子也辛苦了,周延儒安排党羽绞尽脑汁收集温体仁的不法之举,可这家伙滑得像泥鳅,除了官瘾大,其他贪墨、结党的把柄一概没有,而温体仁也天天守在通政司,亲自检查往来奏章、公文,生怕周延儒再做手脚。
“诸位爱卿,近日有流言蜚语指责宣府款寇之事,而且事涉首辅,内阁对此有何定议?”皇帝缓缓开口了。
“宣府巡抚状告大同屯田总兵款寇,而大同屯田道也反告宣府巡抚款寇,两者相互指责,一时难辨真伪,请陛下允臣查实再奏,臣绝无袒护一方之意,更无涉事之举。”周延儒急忙答道。
“朕看就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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