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方法其实换汤不换药,治不了标,更治不了本。邵一乾我行我素惯了,早已变成了一个钉子户——在自己的“邪魔歪道”上扎稳脚跟,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他看不到正确的方向,而是他对于正确的道路一目了然,甚至触手可及,但他无动于衷!
除非……把他连根拔起,叫他从头到脚都刻骨铭心地疼痛一番,只有疼得厉害了,他才知道什么代价他付不起。
可是谁来给他这个教训?陈萌?言炎?
她想到这里,猝然暗自心惊——她不得不承认心里一直是有偏向的。
邵一乾是亲骨肉,再多的人来了,虽然也被她放在心里,但唯独邵一乾被她放在心尖儿那么大的地盘儿上。她从头到尾都一直计划将邵一乾和言炎绑在一起,私心里也是认为邵一乾将来不成气候,要天赋没天赋,要能吃苦也算话,但他偏偏就不能,她预备要在他身边扶个人在将来任何时候都能依靠。
但……凭什么?给不学无术的邵一乾戳一个“一无所成”的标签是不是为时过早了?而言炎有什么责任和义务,一定要搅在邵一乾这潭浑水里?
言炎该有他自己的路,老被她拴在邵一乾身上算是几回事!
她叹了口气,起身给邵一乾那些臃肿的衣衫都剥了……这一剥问题就来了,邵一乾的脸和身子都是浮肿的。
长时间不吃饭的人,能量消耗过大,在一段时间内会体型消瘦,但过了一定时候,就会因为蛋白质分解过快过多又得不到补充,血浆胶体渗透压下降,液体外漏,组织液水肿,人就会浮胖。
邵一乾眼下就是这个样子,他原本是小孩子那种在长个子时期的细瘦长条,眼下那脸都浮胖成马屁股了,黑眼圈十分浓郁,凑近了看,还能看见那黑眼圈一层一层逐渐晕染,层次分明。
不吃,不睡,究竟都干了什么?
邵奶奶替他掖好被角,心里划过一声叹息,转身去厨房打算做顿饭,这时,明明已经睡成了死猪的邵一乾突然在梦里用力喊了一句异常清楚的话:“包子!卧槽掉装备了!”
“装备?什么?”她自言自语,十分疑惑。
无波无澜的日子接着往下滑。
邵奶奶对邵一乾那七天都去了哪里只字不提,她觉得她应该相信他,而邵一乾也确乎表现良好,回来以后就变得十分听话,每天早上和言炎一起去上学,晚上也按时回家,连作业本都少见的没有用来画乌龟了。
大概是被邵一乾以前疯魔的造型先入为主,导致她看到每天乖乖陪言炎一起看动画片的他,她都老怀甚慰。
该老太婆刚死了丈夫,对于老来余生的要求忽然就变得异常单纯——第二天早晨还能睁开眼,还能听见邵一乾一大早那一声嘎嘣脆的“奶奶”。
别看地球上那么多人呢,其实都是两头小中间大,极端优秀和极端差劲的人永远都在少数,是小头,挤在大肚子里的人乌央乌央得多。
她不得不承认她心也老了,已经没有那股对世界、对前途都孜孜以求地揪着不放的进取,老一辈,惯性地把那点温吞吞的安度晚年的心态套到邵一乾的一辈子上,只是退而求其次地希望她的宝再不济,也能挤进那个大肚子里。
不指望他能波澜壮阔,只盼着他能安度一生。
可她没有预料到一件事,邵一乾学会了在她眼皮子底下乖顺得不像话,一离开了她那一亩三分地,天大地大,该撒的野该惹的祸,一个没落。
他好的没学会,竟然先学会了一手虚与委蛇、暗度陈仓——他和宋包包在网吧里窝了整七天,然后被传染了一种叫做“网瘾”的怪病,通常是白天上着课,他和宋包包逃课就跑了,然后赶在放学前回来,和言炎一起回家,制造一种太平假象。
这个病的具体表现就是,走哪儿坐哪儿,脑子里和眼睛里都是那些各色炫光,手指头下意识在裤腿上划个什么东西,都是各种走位和控键。
邵一乾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通常是一溜号,他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想某个装备怎么开,这个操作完了以后衔接哪个操作最流畅,工会最近又有什么新公告,下一个副本什么时候开……
这些想法似曾相识,然后他陡然发现,他和宋包包一个德性!
邵一乾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心底里生发出一种恐惧感,因为他觉得自己眼下的状态十分诡异,身体还是自己的,头脑却不是自己的,就如同一个被什么玩意儿远程操控的傀儡。
但是,每次宋包包拉着他钻进那个黑网吧,他拒绝的话压根涌不到喉咙口,就自动销声匿迹了。
他想:“哎,算了,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也不能来了,太过了。”
而网瘾之所以称为瘾,正是因为沾染上以后,它就无法自拔。
那种感觉其实很痛苦,明知道是不对的,尽管对自己喊了无数次“刹车”,其结果都不奏效。
中枢的羞耻感受器对于此类自我告诫与自我批评已经渐趋麻痹,终于对于任何刺激都不再有半点反应,那条底线过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过得次数多了,人连底线都跟着下降,甚至消失了。
到后来他甚至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没有。
在一次又一次没有尽头的“最后一次”里,期末的脚步近了,日子一闪而过,到年底了。
考完试那天,邵一乾心想:放寒假了,和包子去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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