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疼痛扭过头来看着阮少嫣,阮少矜眨巴着浅蓝色的大眼睛祈求道:“姐姐,我还想看一看千灯会呢!我们看完千灯会再走不行么?”
“滚。”阮少嫣心力交瘁地说。
走出房间,蔺即川伸了个懒腰,看着天上的明月问道:“哎,师弟,咱们要不要去看千灯会?听说真的是一千盏灯喔!”
任逸尘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他想了想,刚开口道:“我……”
话未说完,蔺即川又笑道:“啊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开玩笑的!是师兄不好,你要赶紧回去练剑才是正经事!好了回去睡觉吧!”
任逸尘看着他的背影,面无表情地掰断了核桃钳。
第二天一早,阮少嫣就雇了辆马车,带着阮少矜急匆匆地赶回去了。
“真的很感谢你们的帮忙,我们要回去了,不然真的来不及。”阮少嫣微笑道:“真遗憾,本想看完千灯会再走的,但实在是没时间了。”
蔺即川便道:“没关系,你们有时间再来啊。到时候可以再来找我,我带你们去游览。”
阮少嫣不好意思地说:“嗯……谢谢。”
她最后看了看蔺即川,又看了眼一言不发的任逸尘,冲他们两个微笑道:“那么再见啦!”
马车杳杳而去,蔺即川直到望不见了,才失落道:“师弟,咱们走吧。”
任逸尘冷眼看着,马头一调就走。
两人一路无话,蔺即川心思飘渺,思绪不知道飞去了哪里。而任逸尘也垂着眼兀自沉默。
他伸出手去,紧紧握住剑鞘,眼神落在蔺即川的背影上,晦涩难明。
“才回来!哎哟,小宝又瘦了!”
刚回到家,蔺泓就凑上去对任逸尘嘘寒问暖,心疼地直抽气。蔺即川在一边看着,嘴角抽搐地别过眼去。
第二日,蔺即川就没看到任逸尘的身影了。
“啊,你问小宝?”蔺泓十分平静地说:“他没告诉你吗,从今天开始他要闭关修炼。”
蔺即川哈了一声:“什么?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闭关呢?他要闭多久?出来后会不会变成骨瘦如柴的白发老头子啊?”
蔺泓只说:“就等着吧。”
从那之后就过了五年。
任逸尘什么时候出关的,蔺即川也不知道,他只从蔺泓口中得知,师弟已经走了。
蔺泓说:“他走之前让我叫你去千灯会。”
蔺即川叹了口气,他实在弄不明白自家师弟的脑回路。
他依言去了望京,还没见着任逸尘就先遇到了阮少嫣。
“蔺兄你也是来看千灯会的么?”阮少嫣笑道:“今年我终于抽出了时间来看看,听说千灯会上足足有一千盏灯,是真的吗?”
蔺即川愣了一下,才道:“哦?是啊,是真的啊。”
很小的时候,任逸尘也问过他相同的问题。
“师兄,听说千灯会上足足有一千盏灯,是真的吗?”
任逸尘靠着他的肩膀,两人坐在房顶上,蔺即川对着月亮给他比了几个手影,才笑着捏捏他红扑扑的小脸说:“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看嘛!对,等你长大了就带师兄去看,我们亲自去数一数,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一千盏!”
任逸尘没得到准确的答案,不高兴地鼓起了脸。
那一年的千灯会的灯,全是流光溢彩的红石重莲。那片点灯的杏子林就在蜉蝣山脚下,蜉蝣山终年积雪,是望京一道独特的美景。
此时,自山巅飞下了一只飘逸的仙鹤,长鸣三声后,悬挂着的红石重莲灯依次点燃,那些灯一盏又一盏,一朵又一朵,挨挨挤挤,层层叠叠,把黛蓝的天都映出了淡淡的红色。
蔺即川和阮少嫣并肩穿行在人群中,抬头就看得到那肆意盛放的莲花灯,两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浅红。
此时,自那一千盏红石重莲灯之上,骤然出现了比雪还臻洁的一抹白,正向蜉蝣山顶御剑飞去。地面上的游人都纷纷惊呼起来。
“那是谁?”阮少嫣也眯起眼睛望去,在看清那抹白色后,她兴奋道:“蜉蝣山这么高,他直接就能御剑而上,太厉害了!”
蔺即川也仰望了半晌。
凭着多年的相处和直觉,他越看心里越觉得不对劲。
“师……师弟?”蔺即川喃喃自语道。
身旁有人大喊道:“来了来了!是向剑道顶峰挑战的人来了!”
“什么剑道顶峰啊,冷独听已经走火入魔成为武林魔头了!真希望那位少侠能够打败他,顺利为武林铲除一害啊!”
蔺即川浑身发冷地看着悬崖上那两个小黑影,他根本不认为闭关才五年的任逸尘能够打败剑道顶峰!就算他再天赋异禀,就算他再勤学苦练,就算他有盖世神功……
阮少嫣奇怪地看了眼微微发颤的蔺即川:“蔺兄,你没事吧?”
蔺即川缓慢地摇了摇头,他愣了一会儿,才猛然醒悟过来:“不行,不行!我得阻止他……我得……他是疯了吗!”
他对阮少嫣喊了一句:“我过去看看!”便转身挤进了人群里。
阮少嫣急忙也跟了上去:“蔺兄!你等等我!”
两人犹如身在水中,人群变成了鱼群,他们逆流而上,被汹涌的浪潮一bō_bō不断地打回去。
当他们终于游出了一个缺口时,悬崖上已经只余下了那抹显眼的白。
任逸尘白衣负剑,剑上有血。他望着那把连带剑鞘插在地上的剑,久久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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