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向来不是个多么细致体贴的人,唯独对身边重要的人却是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全,甚至是这样的小事。如果吃不够,大不了让静嫔娘娘再做一碗就是了,可他就是怕母亲操劳,不愿意提这多余的要求。又担心林殊喜欢得紧,更不愿意让他少吃太多。反正左右不过一碗甜品,他不吃也不会有什么。
今日从芷萝宫出来的时候,母亲说这东西叫糖蒸酥酪,是北燕那边传过来的配方,在金陵基本是吃不上的。做法有些许麻烦,比寻常点心更费功夫,不过做出来很是甘香爽口,想来正合适怕吃苦药的林殊。总共只有一小碗,萧景琰自然是舍不得都落入了自己嘴里。
静嫔娘娘是萧景琰的亲生母亲,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口味做出不合他胃口的东西?林殊最清楚他的性子,眼里瞅见那碗里还剩最后一勺,心里暗暗一笑,主动咬下了那一口酥酪。待得萧景琰把碗放好,立刻扳过他的身子猝不及防地吻上去,把那一口酥酪渡到他口里。
“你不是说太甜?那就让你尝尝我嘴里的苦味好了。”林殊认真道。
萧景琰愣了一愣,少顷,才笑吟吟地再一次吻住他。
在脑中蛰伏已久的陈年旧事接连闪过。
萧景琰木讷地接过静妃递交给他的那一碗糖蒸酥酪,还如十五年前一般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左右晃荡,那表面还是一样的莹白如雪,吹弹可破。
“苏先生这两日发了病在房里躺着,今日好不容易醒了,想是喝了不少苦药,你替我把这碗糖蒸酥酪送给他尝尝。”静妃如是说。
他昨日才重新确认了梅长苏就是梅长苏,他的父亲名讳上石下楠,连母亲也知道。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丢弃那个疯狂的念头,把那个弱不禁风,病体孱弱的清雅文士同他记忆里那个朝气蓬勃,铜筋铁骨的小殊彻底分离开来。可是这会儿母亲又命自己送过来一碗糖蒸酥酪,他觉得他心里那点儿蠢蠢欲动的念头又有复苏的迹象。
到梅长苏房里的时候他又伏在床边咳得叫人心痛,惨白的额头上一阵一阵地冒出虚汗,单薄的身子随着喘息不住摇晃。
萧景琰皱了皱眉,压下心头涌上的一股心疼和不忍,快步端着小碗走过去。
“先生今日的身体状况还是这样糟糕吗?”
梅长苏喘了两口,微微正过身子,无力地回道:“苏某已经好多了,殿下请不要担心。”
“好多了?怎的又咳成这样。”
“都是陈年旧疾,看着来势汹汹,其实并没多大影响。”梅长苏习惯性地拣了些好听的话来安抚人,眼波一转却看见萧景琰手上的物事。
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不光萧景琰,光他看见那个东西也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大量往事。
包括那些日子里他从晕迷中悠悠转醒时萧景琰冷凝如铁的神色,包括萧景琰不由分说也要一口一口喂他吃药的诚恳模样,包括他笑嘻嘻地求他原谅,包括他动容时主动送上的那个吻。每一幕每一幕都如斯清晰,仿若都发生在不远的昨天。
梅长苏敛下眉眼,沉默不言。
萧景琰这才想起手里端着的食物,忙把碗移到梅长苏身前。
“这是母妃特地做的糖蒸酥酪,说怕先生吃了苦药嘴里难受,吃些爽口的甜品回一回甘。”
梅长苏却是淡淡摇了摇头:“多谢静妃娘娘费心了,只是苏某刚吃了药下去,还是不要乱吃别的,避免解了药性。”
从前吃过药来一碗糖蒸酥酪是怕他不习惯药味,可是如今他病痛缠身,如不胜衣,吃药本就是像吃饭一样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就算再不习惯,也早已被逼着习惯了。
“可是……这是母亲让我送来的。母亲是医女,想必懂得这样的道理,先生不必为此担心。”萧景琰还是坚持。
如此往来了几轮,梅长苏终于不得不妥协,细细想来也不过是一碗酥酪,拗不过景琰,那便不拗了。
只是梅长苏要伸出去接碗的双手却是颤抖不稳,浑无气力,险些把那一碗酥酪翻在被褥上。萧景琰瞧这样子,心知他双手无力,不自觉带出几声叹息,又一手端起碗一手握起勺,仔仔细细地在面上划了一划,从边上小心舀了一勺子下来。
梅长苏看他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这人的动作和十五年前还是一样未改。
他知道那是萧景琰觉得那碗酥酪平滑整齐得好看,不忍心一下子弄碎,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早就一勺子从中间沉下去,哪会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就连把这一勺酥酪递到他嘴边的神态,也全无改变。
“先生刚刚醒来,气力还没恢复。若不介意的话,我来喂先生可好。”就是这样不由分说,不容置喙的神态。
梅长苏怔忡了须臾,才默然吃下那一勺酥酪。
许是时过境迁,许是静妃娘娘的手艺有了极大的精进,梅长苏觉得,这一碗酥酪较之十五年前那一碗,竟是有着霄壤之别。那种好久没尝到的甜蜜滋味在嘴里化开,不光卷走了他舌苔上的苦酸味道,还刺激得他想要落泪。那种感觉随着萧景琰一勺一勺舀下酥酪,又一下一下送到他嘴里的机械动作,愈来愈盛。
直到小碗见了底,萧景琰才停了动作,看着安然咽下最后一口酥酪的梅长苏,僵了良久。
梅长苏也不扰他。
未几,萧景琰总算回过神来,收起了碗勺准备离开,梅长苏才忽然开口道:“请殿下帮苏某谢谢静妃娘娘,苏某从来没有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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