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位化学工程师因为支持战争,现在被软禁在这栋小楼里。无论我选择哪条路,结果都无不同。我的朋友前往法国的不久后德军也开到那里,他的学业同样无法维继,直到战争结束,他以抵抗者的身份重归大学。
我们该去哪呢,五年以来,最好的年华消耗在战火里。
于是那位化学家扬起脸:“我遗漏了一段:德军所有的甲醇和润滑油、大部分炸药和合成燃油都来自法本,在纳粹上台前,它就为希特勒提供了十分之一的竞选经费。这是我后来知道的,但看在德意志支离破碎的土地的份上,时间先后并不影响我的选择。”我对他说了最后的话,我的挚友的身影变得模糊,我所设想的对话方开始缄默。
故事讲完了。在真实的世界里,我在1936年取得本科文凭,放弃深造而成为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的一员。操纵海德堡的那位勒纳德教授引荐了我,他是希特勒的物理学顾问。那时,我对扩军的真实目的或旧普鲁士贵族的虚荣一无所知,自认能以优秀学生毕业,就能成为优秀的军人。
我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度过一段充实的大学时光,海德堡的开明氛围允许我崇慕各种主义,我选择了唯一的意志。当我离开实验室,把结项报告交到导师手里时,他惋惜的话语没有说完,我的挚友摆出一副要对我大动手术的外科医师的架势。人生有多种可能,现在三十岁的我身披死囚的红马甲,在战犯监狱里想象另一番故事,仍然殊途同归。
“我是在猜到你会这样说的前提下,决定来见你的。”故事里我的挚友如是说,故事以外,他成为党卫队的御用学者,但德国没有别的历史学,某天我惊悉他的犹太血统,而他在布痕瓦尔德死里求生。
现在我想知道,如果他仍然能够坐在我面前,会摆出怎样的道理,来训斥我这个囚牢中人。
1946年7月23—25日
【编者注】
加兰先生早年学习化学,其后在军队或情报机构工作。三十岁后他第一次用文字写下内心所想,比较于他的知识背景,这篇文章显现出罕见的流畅。或许这故事已在他脑际盘亘多时,只当契机到来落笔成篇。
“如果按照优秀学生的人生套路,在学术领域走到尽头。”他以全知视角回顾人生,重新选择,但是1945年坐在施潘道小屋里的化学家仍然逃不脱被审讯的命运。直到篇末,作者仍在设想那位故友会拿出怎样的理由,说服他本该走上另一条无罪的道路,但人生和历史一样不容假设。
值得补充的是,战后盟军起初想把法本化工彻底解散,不久后美苏对峙却让德国成为双方的砝码。五十年代,法本化工在拆分成几个子厂之后重新融合,战争中被炸毁的厂房掩盖了其下珍贵的机器,德国化工迅速崛起。在真实的世界里,那位虚构的化学工程师不久后就会回归本职,在战后重建中度过余生吧。
☆、鲜花战争
【编者注】
本篇和紧随其后的《帝国安全》是1938年3月德奥合并时作者的经历。当时加兰先生是警卫旗侦察部队的排长,他参加了这场不懂一刀一枪的“战争”的全过程。在他笔下,德奥合并在军队进驻中顺利完成,人们走上街头,欢迎这些讲着同一种语言的外国军人。
质疑者声称这是纳粹的谰言,鲜花战争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阴谋。很奇怪,这些人却无偿相信着美利坚东部十三州西进运动的合理性,罔顾西部一度是印第安语和西班牙语的世界。
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有真正的思考者来洞悉这段历史,从而发现德意志兰的真正边界。但是对于这篇文章,仍要指出作者是和一切身在历史当中的人一样,并未写下全部的事实。
片面的真相都不足以成为后人的导引,但人们已经一再触犯这种无心的错误,远至对《日耳曼尼亚志》的理解,近至两次世界大战前后盛极一时的君王们所造的历史。鲜花战争是真正的民心所向,还是彻底的政治宣传?这些两极分化的问题并无助于确立公正的立场,无非能揭发双方各自规避的真相。
那么以下是一位跟随军队进入奥地利的纳粹党人所见的事实。跟随美军到来的人看到了另一些事实,但然而成王和败寇,不过是两位最引人注目的说唱家。奥地利人拥有另外的事实。为了不使编者高于作者,我将在《帝国安全》(它与本篇在时间和逻辑上都衔系紧密)的末尾对这些林林总总的事实进行综述。愿人们在获得尽量多的真相之前,不要自行陷入“我还能相信谁”一类的虚无论中。
【原文】
1938年3月10日深夜,一声紧急集合号响彻利希特菲尔德军营。我从床上爬起来,扯出早已放在枕边的背包,汇入冲往阅兵广场的大军。这是我进入警卫旗后的第一次大型军事行动,也是德军自挺进莱茵、萨尔回归之后,第一次在境外活动。不过那里很快也是帝国的领土了。德国与奥地利在一次世界大战中并肩前进,战后分隔两方,现在德国要用军事占领的方式,与奥地利合并。
我把瓦尔特p38式手枪在腰间别好,站在排前清点人数。二十出头的列兵身型挺拔,飘着冰沫的夜里,原野灰制服的银帽徽闪闪发光。担任仪仗和警备工作的旗队如今身负国家扩张之责,成为帝国的尖兵。
“我们将告别施普雷河,在一天内穿过萨克森的密林,越过巴伐利亚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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