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中谨更怒了,忍不住喊:
“你捡什麽捡?这种人作的诗能看吗,只壹个市侩之人,说的想的尽是金钱俗物,财帛利欲!”
李玉芳虽之前曾与他们壹起“拜访”顾易扬,然打从心底,他从未因传言对他少了壹分敬佩,只是心恨其不争,才逆言以对,现下听同出壹门的中谨如此说,却是火从心烧,忍不住怒道:
“你明知先生不是那般人!”
中谨和李玉芳当年一起中的举人,同入殿试,当年前者得了一甲,授翰林院编修,任户部主事,官至六品;後者得了二甲,授翰林院庶吉士,任翰林院编撰,官至正七品,均在京城任职,故而感情很是深厚,亲如手足。
李玉芳只道中谨并非不知自己心中所想,却又如此出言不逊,心下更是委屈,忍不住又喊:
“说先生说的想的尽是金钱俗物,难不成你在户部每天看的想的就不是?!”
中谨闻言脸色一变。
一旁陪同两人来的第三人,秦松眼看两人真要吵起来,马上双手往下按,道:
“好了好了,你们两人同朝为官,又出身同门,何苦意气用事,好好说话不行?”
李玉芳却不理,又道:
“只怕中主事却不那麽想,在他眼里,谁都不比他清高!”
本只怒顾易扬的中谨,见李玉芳如此极力维护,反倒更加气愤了,开始有点口不择言:
“你──我能跟顾易扬比麽?他自甘堕落,自入贱业,熏得满身铜臭,愧为读书之人,耻为天子门生,更亏欠当年授他官职的皇上!我如何跟他一般?我所思所想,为的是国家,为的是朝廷,为的是皇上!有他这样的老师,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直呼老师的名讳在此朝也是禁忌,中谨如此说却硬生生把顾易扬往下压了一层。
何况後面那句“奇耻大辱”,已经把两人敌对起来了。
李玉芳闻之怒火攻心,而一旁秦松也觉他说得过了。
正当两人准备说话时,旁边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却是让他们刚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而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见一少年突然扑向中谨,一下子便把他扑倒在地!
接著,一个重拳落在了中谨的下巴,引起其一声哀嚎,同时只闻少年大叫:
“有你这样的学生,对先生来说才是奇耻大辱!”
少年还觉不够,又是一拳打在中谨脸上,中谨一下子被打得破了嘴,目眩耳鸣,一片茫然。
一时愣住的李玉芳和秦松此时终於反应过来,李玉芳叫喊著“住手!”,去扯骑在中谨身上的少年,秦松则大声呼救:
“来人啊,打人哪,打死人哪!”
少年虽然这些年用书养著,可骨子里可非一般读书人,年纪虽小,力气可不小,一用力就把扯他的李玉芳推开,接著又想去揍中谨。
秦松见了,也去帮忙拉扯。
场面一时陷入了混乱。
却只闻咚咚咚的系列声音,几个书局店员呼啦啦就提著棍子冲了上来。
先是一个较壮的人一把就把少年给扯了开来,咆哮著就要出拳,可一目及小孩的脸,明显就一稚嫩少年,一拳下去说不定就没了,且看衣服料子还好得很,怕来头不小,便瞬间顿住,只钳制著他。
少年──顾青霄却不管不顾,不断挣扎,手被抓住,脚还在乱踢,嘴里骂:
“枉你读圣贤书,连尊师重道这四个字都不懂!那你还读什麽书,回家吃你娘的奶去吧!狗骚的混账!”
中谨何时如此被人辱骂过,痛得龇牙咧嘴也顾不得,颤抖著手指指著,想回嘴,可当话一出口却说不出什麽比他更粗鄙的话来,只能“你……你……”个不停。
倒是一边扶著他的李玉芳看著少年眼熟,想了好一会终於想起,惊讶道:
“你是先生家的……那个少年?”
“……是你?!”中谨此时才认出来,也是惊诧。
来帮忙的书局店员,本来还在考虑该帮哪一边,听他们如此说哪里还不知道是这些文人之间的争执,他们连帮忙也没资格,便住了口,哪边也不帮,只仍旧牵制住顾青霄,并派人请了大夫。
知道是顾易扬身边的人,想起方才几人的对话,李玉芳这边不觉气势也弱了几分,连中谨也不知该说什麽。
见他们没话回,少年倒是没了继续揍人的劲头,可心里燃著的一把火却怎麽也灭不掉,怒哼一声,横了他们一眼,少年挣开牵制,咚咚咚就往楼下跑。
李玉芳不禁现出了担忧,喃喃:
“方才的话,他肯定听了去,要是跟先生说……那……”
便是中谨,即使明知方才说那话的是自己,可思及真的可能被顾易扬听见,也不禁莫名的压抑。
二人相顾无言。
只有秦松见之暗暗叹了声。
第二十一章 质问
并非不知此朝文人对从商之人的轻视,事实上,不论是因曾生於市井,还是所交朋友,或身有感受,或耳有所闻,即使单单从书中笔墨,就可知晓个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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