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儿子……欧阳……便是在这里被自己的庶姐推下了池塘。”欧阳站在池塘旁边,望着脚下的一簇月季花丛,漠然开口。
身后的赵氏没有应声,好一会儿,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阳儿他可曾留下遗愿?”
“长命百岁,寿终正寝。”欧阳轻轻一笑。
“他……不曾让你为他报仇雪恨?”赵氏的声音终于流露出了些许诧异。
“他啊,大概还不知道什么是仇,什么是恨。”欧阳转过身来,发现赵氏已经泪流满面。
——她果然是知道的。
欧阳叹了口气,却生不出半点同情或是感动。
在欧阳看来,赵氏虽不是凶手,却也并不无辜。
母亲对孩子负有天然的责任,若是没有将孩子抚养成人的决心和觉悟,那又何必让孩子来到人世?追根究底,孩子原本只是母亲肚子里的一块肉,母亲有诸多方法能够让它以肉的状态消失,即便是错失良机,终是不得不将其生了出来,也可以在五感尚未形成的时候将其扼杀,总好过让它到人世上受尽苦难,再被旁人虐杀。
“你生了四个儿子,如今还剩下三个,若是再少一个,你应该也不会怎么在意吧?”欧阳漠然问道。
“不——”赵氏顿时脸色一变,“你不能这样做!陌儿他……他不过是受了外人的蛊惑,而且又不曾真的做出什么,即便有错,也还罪不至死!”
“外人?”欧阳微微挑眉,“哪个外人?”
“王家人!”赵氏肯定地说道。
从欧陌口中听得那项损人不利己的提议时,赵氏就觉得这不像是他能想到的主意。
戚云恒和欧阳的这桩婚事乃是前朝皇帝恶意所指,两个当事人都是“迫于无奈”才结为连理,如今虽又“住”到了一起,但一个有后妃,一个有妾侍,世人也多是赞一声“陛下仁义”,极少会有人往皇帝陛下情有独钟、身有所好这方面遐想。
赵氏那日虽然看出了端倪,却也不曾将此事与他人倾述,更不曾告诉次子欧陌。
而欧陌在回京之前就已经不良于行,连戚云恒的面都不得一见,又怎么可能会知道戚云恒的喜好和癖好?
赵氏稍一逼问便得知欧陌果然另有消息来源,却是王皇后的母族王家。
王皇后的祖父王绩的幼子王涣与欧陌乃是同窗,当年虽没什么深厚的交情也算不上是好友,但改朝换代之后,王涣却是放下身段,主动与欧陌叙起了旧时情谊。而王涣的次女便是王家原本想要送上皇后宝座却被其堂姐王皇后截了胡的那个。
此前,欧陌便是受了王涣的蛊惑,才跑到柳县的山庄“恳求”欧阳自裁。
只是欧陌被王涣描绘的蓝图迷花了眼,却忘了他这位“兄弟”可不是那种会为了大家而牺牲小我的好人,最后的结果自然也是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挨了一顿揍还赔上了自己的两条好腿。
被送回到父母身边之后,欧陌也终于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被王涣利用。只是他没能力更没胆量找欧阳报仇,也一样惹不起王家的嫡系郎君王涣,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以单方面的绝交了事。
欧家返回京城之后,王涣倒是又写了好几封信给欧陌,以一种看似为他鸣不平的语气,蛊惑他将自己被亲兄弟打折双腿的事宣扬出去,让世人乃至皇帝为他讨一个公道。
但欧陌这时候已经被欧阳吓破了胆,一看到自己的双腿就回想起当年那个被欧阳当众凌迟的庶兄,生怕自己也遭了欧阳的毒手,步了那位兄长的后尘。再加上王涣明显没安好心,欧陌对他的怨忿也毫无衰减,便理也没理,更不曾回信。
久而久之,王涣似乎也觉得没了意思,再不与欧陌联系。
直到前几日,王涣突然又送了一封信笺,说要给欧陌介绍一位能够妙手回春的大夫。
收到信笺的第二日,这位大夫就登了门,却不是帮欧陌治腿,而是代王涣向他赔礼道歉,为欧陌解除“心疾”。
王涣借这位大夫之口告知欧陌,他万万不曾料到“陛下与九千岁竟然有着那般让人瞠目结舌的污秽关系”,不然的话,绝不会提出之前那般“让皇夫自裁以保家人”的愚蠢建议。幸好欧陌当初未能成事,虽然失去了双腿,却保住了性命,更没惹得皇帝陛下暴怒,以至于整个欧家都被牵连得抄家灭门,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呢,欧家眼下虽然安稳,但纸里包不住火,此事迟早会传扬出去。即便没有世人的指指点点,嫌弃唾骂,也保不准哪一日,皇帝陛下就有了新欢,使得九千岁失了宠爱,没了靠山。到那时,欧家恐怕也是一样落不得好,得不了善终。
被王涣派来做说客的“大夫”并未给欧陌出什么“以侄代叔”的主意,但字字句句都在提醒欧陌:想为自己的双腿报仇,就得把欧阳从皇夫的位置上拉下来,让他失去皇帝这个依仗;至于把人拉下来的法子,自然是以更鲜嫩更乖觉的新人取而代之;但若单单只是随便找个人把欧阳替换下来,皇帝陛下肯不肯接受是一回事,即便接受了,欧家能不能分得好处又是另一回事。
那么,问题就来了——
欧家这么多男孩,该把哪一个献上去才能一举两得,毁得了欧阳,又保得住欧家呢?
于是,欧陌便选中了长兄欧阡家的两个儿子。
然而欧阡行动不便,又做不了欧阡的主,无法亲自操办此事,而欧家名义上的一家之主承恩侯又早被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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