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捻捻眼角,叹息一番便去了。
江晚樵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轮到自己的,只跟在父亲身后上前上香,行礼,然后,来到陆其双身前。
江父一脸悲痛地拍了拍他的手。
“其双,别的话伯父就不多说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伯父开口,现下你一个人也不容易。”
陆其双又是一弯腰:“多谢陆伯父,我会的。”
说完话,江父便先出了大厅。
也许是身前人久久的沉默,陆其双扶着膝盖的双手似乎紧了紧。
“其双……”
陆其双始终低着头,江晚樵看不清他的面容。
“其双……”你抬头看看我也好。
眼前的人依旧一声不吭,江晚樵心中酸涩更甚。
“怎么,会这样。”
膝盖上的双手攥紧了衣袂。
“其双。”
“我留下陪你可好。”
陆其双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必,多谢。”
江晚樵静静地立在灵堂一侧,看各色人等一一走过陆其双身前,表达或真情或假意的慰问。
“上个月见他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啊!”穿着素白绸缎的妇人握着其双的手哀哀痛哭。
“你爹为人正派,身子骨又硬朗,是个该长命百岁的人,那山石怎么就那么不长眼,偏偏砸到他!老天没眼,老天没眼呐!”妇人捶胸顿足,一双眼哭得通红,“现下留你一人可怎么办!”
“我苦命的其双,你爹那么疼你,怎么就忍心早早地撇下你一人啊!”
“表姨……”陆其双终于失去平静,声音哽咽,双肩轻微颤抖。
江晚樵心里顿时揪成一团。
哀哀哭了半饷,妇人终是被手下扶着走了,陆其双恢复平静,依旧直挺挺地跪着。
从晌午到黄昏,从晴天白日到暮色四起,陆其双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跪着,除了在表姨面前流露出些许脆弱外,至始至终都平静地向往来之人鞠躬,道谢,还礼,然后焚烧纸钱,江晚樵没看见他流一滴泪。
天色越来越晚,进屋的人渐渐的少了,没了,只剩跪在堂下的陆其双和几个下人,看着甚是凄凉。
“少爷,今天估计是没人来了,您去用些饭吧。”管家走到他身旁低声说。
陆其双一动不动。
“少爷,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夜里还要守灵,您不吃点东西哪有力气熬下去。”
“为了老爷,您也吃点吧。”管家说着说着,声音也略带着颤抖。
陆其双终于开口:“先带他们去吧,我随后就到。”
管家扶起旁边几个跪着的下人,先行离去了。
出门前又看了看身在暗处的江晚樵,江晚樵朝他做了个“请放心”的手势。
灵堂里光线越来越暗,只剩牌位前抖动不停的烛火。
陆其双终于抬起头,远远看着堂前父亲的长生牌位,轻唤了声:“爹。”
江晚樵心里一紧。
听见他又唤了一声:“爹……”
眼泪随之簌簌落下。
“其双不孝,其双不孝。”陆其双喃喃地重复这句话,泪水顺着脸颊低落在衣襟上,大颗大颗的,连结成串。
江晚樵静静地看着他,只觉手脚都动弹不得。
陆其双扶着地面,艰难地起身。无奈跪了整整一天,双腿早已麻木,尤其是膝盖,针扎似的疼,身边没有可扶之物,他狼狈地站起来,一个摇晃,便要倒下去,江晚樵冲过去,一把扶住。
陆其双似被下了一跳,浑身一抖,待看清楚他的面容后,眼中露出写诧异,却一闪即逝。
“你怎么还没走。”
“我说了要陪你的。”
陆其双不再说话,从他怀里退开,堪堪稳住身子,却怎么也迈不出步。
江晚樵也不理会他的反应,将他一把拦腰抱起,放在宽敞的梨木椅子上。
将陆其双安置好,江晚樵又单膝跪在地上,双手轻轻地帮他揉捏膝盖和小腿,疏散筋骨。
“晚上睡觉前用热毛巾好好敷一敷,否则这两天都走不了路了。”
“我要守夜的。”
江晚樵双手一顿,又道:“那也不能跪着了,伤了腿,以后是个大麻烦。”
陆其双伸手拂开他,平静道:“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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