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他们三个一直颇有兴致地聊着,斟满的酒也很快再喝完。费恩不得不陪他们一起喝,尽管他对那些话题几乎插不上嘴,只是偶尔回答一下诺亚的一些小问题。
眼看诺亚拿出的两瓶葡萄酒已经喝完,两位先生的声音也大了起来,连诺亚也稍稍缓和了一向严肃的表情,讲话速度越来越快。
费恩努力保持着和平时一样的机械表情与举止,只是没人知道他的脑子已经开始变得晕乎乎的。
不过还好,既然两瓶都已经喝完了,状态还不算特别糟糕的他还能撑到回营地,然后可以一觉睡到明天早上。
想到这里,费恩打起精神喝掉酒杯里最后那一小口白葡萄酒。
正准备长长地舒一口气,却听得右边恩里希先生突然道:“哎,怎么喝得这么快?”顿了顿转向诺亚道:“冯塞弗尔特中校先生,抱歉,您这里有黑啤酒么?”
随着诺亚颇为爽快地点了点头招来佣人,费恩感觉心脏已经噗通一声沉入了刚才喝的葡萄酒里。
“干杯,为了帝国!”
费恩有些软绵绵地举起杯子与他们碰了一下,但低头看着满满一扎的黑啤酒就想吐,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灌下去。
黑啤酒独有的苦涩味道携夹酒精带来的麻木从喉咙顺势流下。费恩皱了皱眉,将有些摇晃的视线努力集中到桌上的猪肘上,但实际上,连那玩意儿是个猪肘他都需要几秒钟来反应了。他的脑子已经转不大动,就连那个笨手笨脚的犹太仆人差点碰倒他的杯子时,他也愣愣地看都没看他一眼。
从外表看起来,恩里希和康拉德两位先生似乎比他醉得更厉害,一扎黑啤酒下肚,两人像挥舞着指挥棒那样挥舞着餐叉,大声地唱起《当人们不再忠诚》来。恩里希先生还很热情地搂住了费恩的脖子,只是可惜那震耳欲聋的歌声并没有让他恢复清醒。
诺亚保持着微笑一起低声唱着。作为主人,这一席上他喝下的酒恐怕最多,然而直至目前竟没有丝毫醉的迹象。那双浅褐色的眼依然如深渊一般捉摸不透。
“……那时我们永不如凡人一般迷失,
“传扬主的意志,冠以德意志之名!”
最后一个词的尾声拖了很长很长,本来就晕乎乎的费恩感觉都有点儿缺氧。两位官员热烈地给自己鼓起了掌,出于礼貌诺亚也象征性地拍了几下,但费恩却是连抬手的劲儿都没了。此时他感觉自己像一团超大。
费恩努力支撑自己站起来,虽然他已经不再能维持以往腰背笔直的站姿了:“抱歉,长官,先生们。我去一趟洗手间。”
诺亚应了一声,他便匆匆转身离开。并且还差点撞倒一名端着盘子的仆人。
费恩躬身站在洗手池边一遍又一遍地用冷水浇着自己的脸,尽管意识稍有清醒却也只是杯水车薪,仍然被不断上涌的酒气完全浸没。
他直起身擦干脸上的水。毕竟不想让他人知道自己现在有多难受。多年以来他一直刻意向他人隐藏自己的感受,将自己驯化成工作的机器。他晃了晃脑袋就转身回到客厅,走廊里还不忘整理一下头发,正了正腰带扣。
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之前洗手台的镜子中抬起的那张水汽朦胧的俊美面容,脸颊上早已染上易于觉察的绯红颜色。
“……最近反犹运动倒是进行得空前激烈。”回来的时候恩里希先生正在进行这个话题,“宣传工作也相应的要跟进,这可不是什么美差。”费恩礼貌地颔首示意然后重新坐下,努力地打起精神。
诺亚点了点头:“可以猜到。在柏林的先生们可有的忙了。”说罢又喝了一口啤酒。光是这动作让费恩看着就晕,但对话的内容显然引起了他更多的注意力。
“是,现在到处是戴着可笑袖标的犹太牲口,稍稍不注意就变成盖世太保的枪靶子。说实话,大概在柏林大街上看到犹太人的尸体我也不会惊讶的。”康拉德先生粗犷地嘲笑着,咬掉一口叉起的熏香肠。
费恩觉得手心有些出汗,便去拿冰凉的金属餐叉。手从餐桌布下面拿出来时竟遏制不住地颤抖。
“这么说,”诺亚又喝了一口啤酒,“最近我的工作得加重了。希望他们可以把那辆火车修一修,别每次都让我的人在车站等太久。
“我会为您转达。”康拉德先生道,“不出所料之后的犯人会越来越多。他们现在不仅仅是通过外貌来辨认的,那样也实在不算靠谱。好像专门成立的部门调查户籍什么的——”
“咣”。费恩放下的餐刀狠狠地撞上了镶银边的白瓷盘子。这个动作本就在餐桌上非常不礼貌。更何况,还发出了那么大的响动。
“对不起。”费恩快速道。有些慌张地将因紧张而攥起的拳头藏到桌布低下。
“那没关系的。”见到费恩有些窘迫的反应,醉醺醺的康拉德先生挤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继续话头道:“听说还真的有查出来,想想,在我们之中有犹太人的杂种……唉这种感觉挺微妙的。”
费恩感觉太阳穴上一阵冰凉,犹如被人用顶上膛的枪抵在那里。等到这凉意扩散,他才意识到那是一滴从发间淌落的冷汗。
他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此时心境有多紧张,于是埋下头去注视盘子里的东西,只是那瞬间条件反射一样迅速瞥了一眼餐桌尽头的诺亚。男人沉静坚毅的棕色眼眸并未注意到自己,他正交叉着十指与康拉德先生聊天,语调一如往常的平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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