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绪摇摇头,暗自惊叹于自己的一无所知。
“或许你觉得,你只有做的比别人多,别人才能服你。可那是最笨的办法。实际你要让别人心甘情愿地团结在你周围,一定是因为他们从你身上有所收获。作为一个能力更强、经验更丰富的人,你能给他们最好的东西就是合理的批评建议,让他们感受到成长的机会,这才是一个领导最大的魅力。我建议你在这个方向多努力努力,平时多放点心思在自己手下身上,了解他们每个人的优点和不足,选择这份工作的动机,多投入一些时间培养他们,像李茂那样的人很快就会失去市场的。”
丁绪听得非常专注,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紧盯着谢易恒的脸,觉得心里有块地方忽然被这几句话擦亮堂了,眼皮眨着眨着又多了点憧憬的意思。
谢易恒抬了抬筷子示意他吃菜,别光盯着自己:“其实我也不是建议你改变你现在的工作方式,只是你问我了,我就姑且给个解决办法。我挺欣赏你现在的样子的。”
“啊?为什么?”丁绪感觉很久都没听到过这么有诚意的赞美了,动听得像是假的,却又忍不住想探寻一下其中缘由。话已出口又觉得有点讨别人夸的意思,赶忙说,“我工作都干成这样了……”
“你很专一,”谢易恒却是想都没想就说,“认真起来毫无保留。”
丁绪的脸很没出息地发烫了,只好支吾着道了句谢,面无表情地埋下头吃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刻他心里美得要命,他总是被人说爱钻牛角尖,不会生活,不务正业,甚至是太理想化,说得他自己都快信了,竟然没想到在另一种人的眼里,这些特质还可以成为听上去那么值得骄傲的好东西。
很久以后他再回忆起那句话,发现那也是句很准确的剖析,或者说预言。
丁绪一晚上受了不少启迪,现在踌躇满志,脸上泛着精神的光。看着对面的谢易恒,他真心实意地道了句谢,头一次觉得这个人的形象高大又光辉,简直就是他的人生导师。
结果立马就被套路了:“怎么谢我?”
这回丁绪自认为开窍挺快:“今晚这顿饭我请吧!”
“这么急着撇清楚啊,不行。”
“那谢总说呢?”
这位“人生导师”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丁绪几眼,手忽然越过桌子在他脸上拧了一把。
“要不肉偿吧?”
对面的人唇边扬起暧昧又无耻的弧度。他难以置信地捂着脸,配合羞愤的表情就像刚刚被人扇了一耳光一样,让谢易恒忍俊不禁。丁绪发现他这时的笑容和平时的笑容不大相似,眼角有一两道浅浅的笑纹,弧度让人心痒。
他生硬地把目光挪开——他可没忘记对方几天前主动跟自己出柜。谁没事会把这个拿出来跟人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提起,动机太可疑。为什么每当对这个人产生点好感时,这人就急于暴露恶劣的一面自毁形象?他想不通。
掂量了半分钟也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接,磕磕巴巴地说:“谢总,就算我知道是玩笑,你一个gay……”
“哈哈,抱歉抱歉,别往心上去呀。”谢易恒从善如流道。见对方纠结得面部肌肉都僵硬了,没忍心纠正其实自己不算是gay而是男女通吃。
就在两人沉默的空当,那个叫“丁春秋”的服务生恰到好处地端上了果盘,大概是在不远处等了一会儿,把刚才的事尽收眼底,放下果盘还冲谢易恒会心一笑。
注意力都在谈话上面,一桌好菜都吃光了也没记住滋味。结完帐他们站在饭店门口的台阶上,丁绪默默把围巾一圈一圈地围好,叫了辆车准备回家。陪他等车的空当谢易恒摸出一根烟,问他可不可以抽,结果他委婉地说,你最好再忍忍。
谢易恒最后那两句煞风景的话像个泥潭,让他再一次想起自己偷听到对方和小鲜肉私会的晚上,听他们说话的感觉,谢易恒应该是个1吧。那姓谢的调戏他的时候,岂不是一直把他当成0?
想打人。
谢易恒蠢蠢欲动地摩挲着手中的烟,想着截然不同的事。他隐约知道丁绪回了家就是玩游戏了,不由得就去想象他在游戏里是什么样的形象,有多少朋友,说话做事的风格也像现实中这样,时而绵软时而倔强吗?打听一下区服和id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他顺口就问了。问完又跟自己说,这只是为了更好地理解自己的产品,绝对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他确认自己内心的想法之前,他不能容忍自己对一个毫无防备的人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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