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不可以,你只管说。”我皱着眉,看他坐在那,脸色苍白的。
他从前最恨人上来打招呼说些不知所谓的话,从来都是一概不理的,他今日说的这话又是什么所谓。我不是个多情的人,时至今日,只求见了不要伤了彼此的体面。
八月十五晚上我离开宫里往回走,半路上有人送信过来,打开来看也没有抬头敬具,也没有署名,只写着从速从简几个字,我从不是搬过什么需要从速从简的大事,要说有也就是同卢家的女儿婚事。
皇子的婚事从下聘到迎娶有一年,礼部三个月前下聘,还有半年的时间,是给卢家准备嫁妆的时候。九月初卢家随着问安的折子来过来口信,说嫁妆都准备好了,从肃州车马和着水路也要一个月,再过一个月西北的河面就结冰了,是不是早些送新娘子过来,在京里卢家的宅子住着也是好的。
卢家跟我这门亲事,说是婚事,其实有哪里不是担了天大的关系,都说成者王侯败者贼,卢家顾然是朝着王侯才来依顺我,可只要失败,我尚且有退路,卢家便只有万劫不复了。我想起了那张便信,就是想害我,也没必要留着笔墨上的把柄给我,且说也确实有道理。
我跟那捎口信的说,大婚提早的事有我和礼部疏通关系,只管让卢家把女儿送来,从此卢家便是我的亲人。
那天卢家的女儿坐在花架下,凤冠和盖头都撤下了,旁边有个奴婢给她梳头卸妆,我远远的站着,就看她害羞的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也看她,就低下头去。
她不是顶漂亮的,长的端庄秀气,皮肤细白,朝我笑的时候还有酒窝。然而在她的这个年纪,韶华本就是美貌,沉静漂亮的让人见之忘俗。
婚后我问她,你倒是想的开,千里迢迢的从肃州嫁过来,就不怕我姬妾成群,待你也不好。
她笑着跟我说,王爷好与不好都是我的夫,这天下又哪有妻子嫌弃丈夫的。
我喜欢看她笑,含蓄温柔的,眼睛微微眯着看你,从来不出声,然而笑起来灿若春花。我娘年轻时候也常这样笑,后来就不会了。
我有时会有荒诞的想法,她似乎是上天派给我的一点补偿,她就是年轻时候的娘,我要把这世上最好的最美满的都给她。
婚后隔天我带着她进宫里见陛下和娘,陛下不在通政殿,梁欢跟我说,陛下在我娘那,宫中最近也不太平,请我的王妃先去殿里等会,又机灵的奴婢伺候着。
大婚后的拜见本应该是夫妇一起,哪有我自己一个人去的道理,然而梁欢似乎是真的着急,急匆匆引我去西禁院。
陛下就在西禁院的一个茶房里坐着,有奴婢备着炭盆取暖,我进去就见他脸色不是十分好,眉头皱着,神色疲惫已极。他不让我行礼,朝屋内挥手叫我进去。
屋内也有炭盆,有个奴婢在床前侯着,我娘倚在床头,看见我来了,就朝着我笑。
“这怎么回事?”我问那个奴婢,我娘挥挥手让那个奴婢出去等着。
她拉着我的手,摸我身上的吉服,把有褶子的地方履平了,她说,“我儿成家了,真好。”
我看她脸色不好,灰败的,没有神气,我说,“娘,可是这两天冷了,害了风邪?”
她说没有,还让我坐下。
她问我新娘子人好不好,要是大家小姐有脾气,也要先顺着来,不好给她脸色看。
我说阿武都知道。
我想跟她说卢家的女儿脾气温顺,人品也是好的,又怕跟她多说了,害她多费心思。
她要我拉她起来,非要站到窗前去,我带着她过去,把窗户打开,她就笑着跟我说,她每天都愿意来窗子跟前看看梅花,原来长春殿里有,原以为到了这就看不见了,没成想还是有。
她看的真是高兴,像个小女孩似的,说的话也多了,就是慢,虚弱的好像下一句就要接不上了似的。我顺着她指着的地方看,那棵梅树远远的长在别的院子里,从这只能看见几枝长出来的枝条。
我说,是很好看的。
她就又跟我说梅树,我脑袋里就想着怎么就突然得了病,看着比风邪严重,我又不敢跟她多说得病的话,怕打扰了她难得的好心情。
她上一句还在说小时候的王家旧事,突然就抓着我的手,我问她,哪里不舒服,窗前是不是太冷了。
她看着我,就是摇头。
她问我说,“稚奴好不好?”
我说,“好的,我大婚的时候,就他闹腾的欢快。”
她看着我,极认真的跟我说,“他不听话的时候,你别朝他喊,要慢慢跟他讲道理,他是懂道理的。”
我说,我好好待稚奴,那个小刺头,少有不顺着他就来告状。
她朝我笑,自言自语的嘟囔一句,然后又很郑重其事的跟我说,“要是你的新娘子欺负他,你可要向着稚奴。”
我说,是,说完她自己也跟着笑。
她突然就把脸扭过去,朝着窗外,跟我说,“要是下辈子咱们娘三个还是母子多好。”
她说,“我这辈子是你们的娘,我没当够。”
我心里听了就戈登一下子,耳朵里几乎能听见什么东西重重的硬硬的掉在地上了,“娘这么说,我以后都不来了!”
她把手按在嘴上,扭过头来看我,满脸都是泪,眼泪一直往外流,她都不敢哭出声音。
“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问陛下去!”
她哭着跟我说,阿武你别去,娘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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