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第一次觉得她竟有这样一把好嗓子。
她手里的茶杯盖斜了斜,不知该说什么,“你……”
“您可还有交代?”
傅念君轻声问道。
姚氏皱着好看的柳叶眉,讷讷了半晌,才道:“没有。”
她走后,姚氏才急着和张氏商议:“这怎么回事?中邪了不成?”
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这还是那个傅念君吗?
张氏只好说:“夫人不如明天请妙法庵的仙姑来看看?我也觉得二娘子今日很是奇怪。”
“不错,她今日这样子,我看着实在心里发毛,她竟然还对四姐说了那样的话。”
幼则束以礼让,长则教以诗书。
这是太宗朝一位状元公的母亲曾说过的教子家训,傅念君斥责妹妹教养疏失,竟能引这样的话。
这怎么可能呢?
这怎么能是那个草包傅念君说的话呢
不是姚氏疑神疑鬼,从前的傅念君,提起来便是她的噩梦。
桀骜不驯,粗鲁鄙陋,天天不是顶撞她父亲就是自己。更有一个改不了的臭毛病,就是极其喜欢和俊秀的少年郎们来往,光光被姚氏发现她偷跑出府就不下十次了,每次罚,每次闹,下次还是继续去。
两年前恩科放榜,她竟跟着榜下捉婿的大户们满城追逐绿衣郎,一时沦为笑柄。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长处可言,却还总爱写些不着四六的歪诗去调戏她父亲的学生和兄长的同窗们,弄得来傅家请教学问的学子们恨不得蒙面登门。
但凡长得好看些的世家公子,在东京,都是闻傅家二娘子之名而丧胆。
而傅家也因为这么一个女儿,在东京丢尽了脸面。
本来作为底蕴如此深厚的傅家长房嫡长女,父亲是当朝丞相,生母是荣安侯府的嫡女,她这样的身份,什么人家聘不得。
只是她倒争气,八岁时进宫赴宴,言行举止就叫太后出言呵斥了。此后,宗室中是没有人会娶她的了。
再后来,随着她的所作所为一天比一天出格,连京城里有名望些的世家都不敢要这位傅氏嫡女了。
到最后,好不容易,还是傅家老夫人在过世前为她说成了一门不上不下的亲事。
可是没想到她如今被姚氏拘着不能出门,竟然就连自己妹妹的未婚夫婿都不放过,在自家的梅林里就勾搭妹夫,这种事传出去,哪个人家能接受这样的媳妇。
姚氏真的觉得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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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的祠堂很大,寝殿里供奉着祖先神位,并列两个两开间,加上两尽间,共六间,还有阁楼,享堂悬有巨大匾额,上书“彝伦攸叙”四个大字。
除了先祖牌位,历代皇帝赐予傅氏的诰命、诏书等恩旨纶音都珍藏于此。
傅念君跪在祠堂里,身形笔直,没有满腹怨气,倒是觉得心平气和。
她数着供奉的神位,一排又一排……
竟然有这么多!
到三十年后,她的那个傅家,是早没有这些牌位的了。
酉阳傅氏因为逃避战乱,已经搬到汴京上百年,宗祠和族人都在此地扎根,她的父亲傅宁虽然是傅氏子弟,可是却是极落没的分支庶子,他甚至不喜欢听人家提起当年的傅家如何辉煌,因为那荣耀不属于他。
可傅家到底是怎么衰败的呢?
这么庞大的宗族,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仿佛短短几年,就被连根拔起了。
显然如今的家族砥柱傅琨是关键。
傅氏家学渊源,朝中傅氏子弟出仕为宦者不可尽数,傅琨之父傅迥曾任翰林学士承旨,而其嫡长子傅琨更是天资过人,才名颇盛,年少即登科簪花,到如今官拜同平章事,可谓位极人臣。
而这位一手主持新政,差点就拜入名臣阁的傅相公,却在理宗朝初时就为新帝所弃,屡遭贬谪,死于异乡,傅家更是从此后一蹶不振,直到她的爹爹傅宁入中书省枢密院,傅氏才算后继有人。
想到这个,傅念君心里就沉甸甸的,她知道傅琨的结局,可是她如今,却是傅琨的女儿。
她当如何自处呢?
突然觉得有冷风吹来,傅念君断了思绪,搓搓手臂。
身后有蛩音响起,带着轻轻的回声,是芳竹拎着小篮子给她送吃食来了。
“夫人允许你来?”
芳竹说:“娘子,您糊涂了,这是相公首肯的,您以前跪祠堂,相公都会派人送吃的来,可惜近几天他公务繁忙,都宿在宫中。”
“看来爹爹对我不错。”
“当然啦。”芳竹说着,“相公最喜欢的就是您啦!要不然怎么就您的名字和别的小姐们不一样呢……”
是啊,她既是傅饶华,又是傅念君。
念君,念君……
傅琨思念亡妻,便为长女取名为“念君”。
傅念君咬了一口手里一寸见方的董糖,就轻轻放下了。
“这是你做的?”
芳竹摇摇头,“是仪兰准备的,小姐不是一向爱吃这个吗?”
傅念君对她笑了笑:“等我从这里出去了,我教你们做更酥香味美的。”
模样俏皮又温和,连芳竹都忍不住有些失神。
娘子本来就生得好看,她这般说话的时候,整个人显得鲜鲜亮亮的,和相公种的芙蓉花一样。
不不,芙蓉太妖娆,像水莲,可水莲又太寡淡。
她看着傅念君低垂着的浓密羽睫,连咀嚼都带着十分的韵味。
真是美好得哪一种花都比不上。
芳竹浑身一个激灵,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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